“陈不周。”
“——难道你不想复仇吗?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我的父母,你的父母,林嘉助,闻宗仪……他们都是死在他们手上的,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她知道。
她知道他的父亲就是拆弹警察,十余年前死于爆炸。
她知道他也苦,他也累。
“我知道你想亲手抓住他们,我也想。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分寸,我不是普通人,我能保护好自己。”
如果她放弃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还要等几多年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在昆娜身边埋一颗棋子需要花费几多气力?
“不行。”
陈不周说什么也不同意。
“你怕我死吗?”她歪头,看他。
她漂亮得惊人,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能叫人为她卸下心防、为她赴汤蹈火。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她又问。
陈不周的表情埋没在黑暗中,却一瞬间沉下,面沉似水。
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不会死的。”
他们同时发声。
“等等。”盛夏里打断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先带李珊妮走吧,她是一个普通人,比我更需要离开虎穴龙潭……”
而且……
盛夏里莫名隐隐有一种猜测,望见李珊妮看向克里斯的眼神,她的心无端出现一种错觉:李珊妮会对克里斯那个毒贩产生真正的感情。
李珊妮?——
陈不周从脑海里霎时提出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信息,他也有些意外,这个李珊妮竟然还活着——
“她就在克里斯身边——”
陈不周猝然打断:“谁?!”
时间回到好多年前。
那个半昏半昧的寮屋内,火焰旁,卡司的面部线条显出利落而英俊的硬朗线条,半晌他眉梢压得更紧,瞳孔微缩,嗓音沉冷——
其他人的交谈就这样横冲直撞闯入他耳中:“抓出来个条子的眼线,怎么处置?”
打火机转动的摩擦声、拳拳到肉的殴打声、痛苦呜鸣声交集成为一体。他听见那个男人轻描淡写的声音,吊诡而阴冷:“还能怎么处置?先把条子的皮给我扒干净了。”
尖锐挣扎声与嘶喊声伴随着血肉横飞。
“……生剥吗?”
“还用我说吗?灌毒、碎骨、凿洞、剥皮……剩下的还需要我提醒你怎么做吗?我看他的嘴巴有没有这么硬,敢在我的手下玩这一套。
“啊啊啊啊——”
血肉模糊的那“人”,或许已经没法人来形容了,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更别提好肉,被倒吊在塔顶。
风中,摇啊,晃啊。
他的脸被打得看不出原本面目,因为倒吊着而缺氧,皮肤发紫,双目凸出——
盛夏里只当陈不周是没有听清,耐心重复:“克里斯,就是那个K先生,昆娜的亲弟弟,也算是三把手……”
“——克里斯他在监狱。”
陈不周打断她,他对上她因惊疑不定而微微放大的瞳孔,乌黑眉梢、眼角由浅入深,眉眼线条精细、极具鲜明冲击力,却微微绷紧:
“三年前,我亲自抓捕克里斯,他现在作为重刑犯还在赤柱监狱。”
红港没有死刑。
无论是犯了多大过错,哪怕是头号毒枭,也只是关进监狱内,诸多监狱中最为神秘的那一所就是赤柱监狱——
其具有150年的历史,是红港最大的现代化程度最高的设防监狱,以关押重刑犯为主,戒备森严。
陈不周盯着她,眼神明白——
克里斯绝不可能逃出去。
从设局到出动抓捕,陈不周全程参与,亲力亲为,这代表这个环节绝不可能出现过一丝差错。
他可以确定及肯定,当年被他送入监狱的就是克里斯。
也正是因为成功抓捕组织二把手。
三年前克里斯还是组织二把手,陈不周才能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被无数同事、无数兄弟称为“警署之光”“明日之星”。
盛夏里也能确定:“可是前天,我真真切切地看见过克里斯的脸,和当年没有半分差别——你知道我的超忆症。”
她不可能认错人的。
三年前,两木/仓结束她父母性命的那个人就是克里斯,黑发、寸头、脖子后的“K”字刺青绝不可能有错。
可陈不周说,他已经成功抓捕K先生……
——他已经替她抓住过杀父弑母的仇人?
陈不周来不及讲其他:“你听我讲,我会找手续让你去监狱探监那个克里斯,你也要听我的……”
他本就低哑的话音戛然而止。
有人在门外!
陈不周不愧是从业多年的阿Sir,或者说,他身上那种对周遭视线、声响极为敏锐的特质,就连在久经沙场的阿Sir也很少见——这大概也是他能单木/仓匹马卧底多年的原因。
他听见了微乎其微的脚步声——
盛夏里旋即转身,他们本就微乎其微的交谈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才察觉到——
盛夏里反应要比陈不周慢一些,但霎时推了他一把,口型是要他立刻——
离开这里!
走啊!
“砰!”
门猝然被打开,操牌手英气又清冷的眉眼笼罩在略显昏暗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