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钟菱和韩师傅等人并没有彻底出手阻拦的原因。
反正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钟大柱看似下手狠, 但手上力度拿捏的到位。若是能让阿旭从那半死不活的萎靡状态里振作起来,那素质教育的支持者钟菱, 是可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马车上气氛沉默, 只有车轮轧过雪地发出的嘎吱声。
钟菱闭眼眯了一会,等到马车稳当停下的时候, 她才睁开眼。
抬眼一看,阿旭依旧是刚上车时那抿着嘴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甚至因为早上在雪地里摔了一下,他此时不敢靠着马车, 坐得笔直。
“走吧。”
钟菱将怀里的汤婆子塞给阿旭, 自己则提起了背篓。
阿旭见状要替她拿,却被钟菱躲了过去。
她利索地背上背篓, 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身上的伤不疼了?”
这话硬是叫阿旭脸上一红,他虽摇了摇头,却老老实实地揣着汤婆子站在一旁,也不再和钟菱争了。
马车就候在村子门口,钟菱领着阿旭朝着半山坡走去。
通往寺庙的小径上覆满了雪,光秃的枝干上结着玲珑的冰柱,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在微弱的阳光之下,折射着冰冷的寒光。
偶尔有鸟雀振翅,清脆地鸣叫声回荡在山林之间,像是误闯了什么无人之境一般,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山中的空气和京城中又有些不同,在彻骨的低温之下,草木的香气也变得冷清了许多,腊梅清冷的幽香不知从那里飘来,浅浅淡淡的,却又叫人忍不住驻足细品这隐藏在清冷之下的一丝香甜。
“我也从未在冬天来过这里。”
钟菱在前面带路,这小径是青石板铺成的,她走的格外小心。
置身山林之中,让阿旭也短暂放松了下来,他跟在钟菱身后,忍不住地四处张望着。
他一抬头,恰好和蹲在枝干之上的一只松鼠对上了目光。
松鼠睁着漆黑滚圆的眼睛,好奇的打量了阿旭两眼。它抬起爪子揉搓了一下自己火红色的毛茸茸大尾巴,纵身跳到了旁边的松树上。
伴随着树枝的晃动,针叶之上的雪花被震落,扬起一片银白色的雪雾。
阿旭躲闪不及,被扑了一脸的雪。
转头想要催促他的钟菱恰好看到这一幕,她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阿旭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快步追上了钟菱。
他依旧还是没有主动地开口说话,但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
很快便到了寺庙,那褪了大半颜色的大门半敞着,一身灰色僧袍的怀舒握着一把大扫帚,正在门口扫雪。
听见动静,他抬眼。
钟菱今日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银边褙子,这般鲜嫩的颜色在雪地之中,显得格外鲜活灵动。
那冻得有些发红的脸,埋在颈间的毛绒雪白的围脖里,漾开格外灿烂的笑容。
俩人隔着远远的,便双手合十,互相低头见了礼。
跟在钟菱身后的阿旭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身材高大的怀舒,猝不及防地就钟菱往前推了一把。
“这是店里的小朋友阿旭,今日和我一起过来。”
阿旭有些无措,他忙学着怀舒的动作,有些蹩脚的也行了一礼。
“昨夜里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想着今日过来。”
怀舒上前接过钟菱背着的竹篓,带着他们二人往寺庙里走去。
寺庙里的小径,已经都被扫干净了。
“多做了些豆腐,想着给您送过来。”钟菱背着手,脚步轻快地跟着怀舒身后:“这不是马上要到冬至了嘛,但是我冬至那日与友人相约了去赏梅,便想着早些来陪您吃顿饺子。”
怀舒笑道:“刚好,后院的大白菜长得好极了。”
钟菱照例先去殿中上香,阿旭跟在她身后,格外虔诚地拜了拜。
在进入偏殿前,钟菱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阿旭:“这边是供奉的赤北军的将士……”
阿旭咬着嘴唇,抬头看向怀舒,坚持道:“我……我也可以进去上一株香吗?”
怀舒目光温润,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阿旭和赤北军,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这一点,钟菱可以确定。
能让他坚持想要进去上香,只能是因为钟大柱。
这就让钟菱更费解了,他每天又是被打,又是挨踹的,怎么又能对钟大柱这么死心塌地?
怕不是被钟大柱PUA了吧!
上完香之后,钟菱坐在院子里,捧着热茶,越想越不对。
“怎么了,你这一脸愁容的。”
怀舒端了两碗热腾腾的银耳羹,递到钟菱和阿旭面前。
阿旭喝了一口,红枣的香味萦绕在唇齿之间,汤水微稠,银耳软糯。甜滋滋的却一点也不腻,一下子就驱散了一路上的风寒。
这异常的美味,让连续几日食欲不佳的阿旭忍不住多喝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