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菱失神地咬着筷子,没有说话。
苏锦绣握住拦在二人中间的,粗壮的木杆。她看向钟菱,目光认真:“所以你不要掉以轻心。不过他们没有阻止我进来给你送饭,你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想要转告大家的,都告诉我。”
钟菱缓缓抬头,朗声应道:“好。”
虽然得到了陈王的默许,但苏锦绣也不能和钟菱待太久。
当衙役走过来催促的时候,钟菱刚吃完最后一口饭,正站起身来,将盒饭递过栏杆,交给苏锦绣。
许是她起身的动作有些太大,拉扯到了哪里,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上滚落下来,悄无声息地跌落进了稻草里。
正伸手接过筷子的苏锦绣低垂了一瞬眼眸,刚好瞥见了抛落轨迹。
她蹲下身,捡起了一方小小的印章。
“啊。”
在看清她手上的印章后,钟菱一惊,忙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这是我爹给我的印章,我从小就带着。”她从衣裳里扯出一根断掉的红绳,有些无奈道:“我是有买新络子的,但是没时间去拿。”
钟菱将断掉的红绳收拢进衣袖,朝着苏锦绣道:“帮我保管一下吧,我怕在这里会弄丢了。”
苏锦绣扭头看了一眼衙役,见他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这才放心地将印章收好,提起食盒准备离开。
她已经迈出了两步,却又扭过头,颇为不放心的嘱咐道:“外面我会帮忙想办法的,你记得,凡是都要以你自己的安全为优先。”
这样的话,祁珩也对她说过。
钟菱心尖一暖,她微微笑着,认真点头应下。
苏锦绣走后,钟菱原地踱步了两圈,只是这单人牢房实在狭窄,刚迈出两步便碰到墙壁了。她只好揉着肚子,躺回了稻草床上。
在结结实实补了一个觉之后,又饱餐一顿后。
此时的钟菱格外的精神,没有一点困意。
牢房狭小昏暗,睡觉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此时清醒着,倒是觉得有些压抑。
钟菱枕着自己的手,盯着低矮的天花板,有些失神。
不知从何而来冰冰冷冷的发霉腐败的味道,轻飘飘的攀上钟菱的衣裳。
事情走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完全超出钟菱的控制范围了。
主要是陈王这个变量,实在是太不可控了。
削藩的政策,似乎比上一世早了很多。陈王若是真的被逼急了,发起疯来,钟菱设下的屏障,根本不可能拦住他。
虽然钟菱似乎有一点背景在身上,但对上陈王这种级别的权贵,还是很被动的。
钟菱很清楚,她如今能吃饱喝足躺在这里,是因为陈王起了兴致,想要逗弄她一番。
若是什么时候他突然就不想玩了,她的下场不会比前世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钟菱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以一种颇为自闭的状态,怔怔地盯着墙壁。
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倒映着凹凸不平的灰暗墙面。
长睫毛微微颤抖,眼底有扬起风雪,有冷光浮动。
只有彻底除掉陈王,才能彻底绝了后患。
……
苏锦绣刚踏进小食肆的后门,便被早已侯在门口的阿旭堵住了路。
她将饭盒交给韩师傅,安慰道:“小钟的状态挺好的。”
韩师傅忙打开食盒,在看见被吃得干干净净,见了底的盘子后,他才猛地松了口气,眼眶微红的朝着韩姨喃喃道:“都吃了,都吃了。”
和狱中神态自若的钟菱比起来,小食肆里的人,是一个赛过一个地失魂落魄。
所有人的动作之间都完全没有了生机,行尸走肉一般,沉重压抑的叫苏锦绣觉得有点喘不上气。
尤其是林听岚。
她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愁容满面,像是被暴雨打湿的梨花,温柔又脆弱,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吹散在枝头,但依旧坚韧充满生机。
苏锦绣知道钟菱是为了林听岚而自愿被抓走后,便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充满江南韵味的女子几眼。
虽然钟菱开食肆,但她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唯利是图的商人。
她总是愿意亏让一些,总是给孩子们一个更低的价格,或者打折菜品给一些客人。
苏锦绣也曾经问过钟菱,为什么愿意退让利润。
钟菱告诉她,因为她已经将情感和情绪,都计算在其中了。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等价交换,实际上,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了。
那林听岚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值得钟菱自愿入狱的呢。
苏锦绣本能的皱眉,心里沉了一瞬。
毕竟在苏锦绣的印象里,钟菱虽看起来悠悠闲闲的,但实际上从不做吃亏的事情。
她这几天很忙,没怎么来小食肆。刚刚和钟菱见面时,担心隔墙有耳,也就没有打听林听岚的来头。
如今风声鹤唳,叫苏锦绣忍不住要怀疑林听岚的背后,是否有人在指使着什么。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的凝重,林听岚似是有感应一般,抬眼看向苏锦绣。
俩人目光相交,在苏锦绣铁青着一张脸,刚要开口的时候。宋昭昭抱着账本,满脸慌乱和焦急地朝着她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