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木对孟渡说道:“藍州城外有一座山,叫天虞山。山中有一座禅寺,名为月隐寺。七年前,月隐寺老方丈净空法师和坐下九位弟子一夜间被杀,背后的杀手来无影去无踪,名声轰动一时。”江一木说着,目光落在连鹤身上,“多少势力想要抢他,黑市的赏金最高至黄金万两。”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连鹤轻靠在对面的桥栏上,一身没骨头似的站着,一边把弄着发尾,一边应道:“嗯嗯,是我杀的。”
江一木问:“你和月隐寺有过节?”
“奴家和月隐寺没有过节。”连鹤抬起头,狭长的双眼眯了眯。“那都是些祁鹤的旧事,不必再提。”
江一木看着他,问:“今晚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了?”
“算上今夜,四次。”
江一木对连鹤说:“你住到临江轩来。”
连鹤意外的挑挑眉:“你既知奴家前身是谁,竟不怕奴家,还要奴家住到你府上?”
江一木从容道:“我又没得罪你,为何要怕你?今晚收拾出房间,你明日就可过来。”
连鹤看向孟渡,抿嘴一笑。
“奴家可算知道何为高山景行,不畏于天了。”
江一木没空和他开玩笑,眉目深沉,正色道:“我想会一会这些尸俑背后的人。”
第48章
“这下府上热闹了, 又多来一个人。”
这天,川柏在晒被子, 辛夷坐在他旁边,嘴里衔着一根树枝。
“听说这美人公子是凤仙坊的小倌,身怀绝技,就连不好这口的,都能被他勾了去。”
川柏:“你屋就在他对面,你要不要去试试?”
“不了不了,”辛夷坐起身, 将树枝一口啐在地上,“美人公子给人感觉阴风飒飒的,半夜屋里还有磨刀的声音,这要是进去待上一夜,能折寿。”
不过玩笑归玩笑, 连鹤每日早出晚归,一般都见不着人,作息比江一木还要苦行僧。
孟渡每天日落了就带着些吃食去春香坊, 一直陪连鹤到关了店才回府上。
然而尸俑再也没有来过。
这天,孟渡拎来几块何老头做的桂花糕,待连鹤收拾完铺子,她将桂花糕拿了出来。
连鹤在她身边坐下:“妹妹吃吧。”
孟渡用帕子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块:“你不吃吗?”
连鹤摇了摇头:“奴家不喜甜食。”
连鹤也取出帕子净了净手,而后掏出骨笛, 说:“奴家给妹妹吹支曲儿吧。”
连鹤将骨笛轻轻搭在唇边, 清婉的小调一出,孟渡坐直了身。
“这是……”
连鹤停下。
“妹妹听过这首曲子?”
“江一木收到祁云的琴后, 弹了这首曲子。”
“他竟弹这首给你。”
孟渡歪歪头:“有何不妥?”
连鹤笑了笑,道:“没有不妥, 甚好。这支小调在我们蜀州,是郎君追求心仪的淑女时唱的。”
孟渡一噎。但她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连鹤是在诓自己。
“这首曲子虽绝美,但听起来,并不喜悦。”
“谁说情歌一定是要喜悦了?”连鹤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曲中的郎君,并没有等到心仪的淑女,曲中所诉的花好月圆,终究只是郎君一人的痴情幻想。郎君在幻想中渡过一生,到头来只是一场大梦。”
连鹤抿唇一笑:“故而曲名为,说梦。”
连鹤再次端起骨笛。
与江一木指下的空灵清润不同,连鹤吹出的小调凄凉诡谲,就连本该欢愉的快调,也因他方才的解说,变得荒诞而悲凉。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皆为梦。
一曲终了。梦醒,门外站着一人。
孟渡一惊,下意识以为是尸俑,手已经摸进了袖中的僵尸散,定神一瞧惊讶道:“钟离公子?”
连鹤放下骨笛,起身行礼道:“连鹤见过钟离少东家。”
钟离松隐走进门
中,与孟渡打了招呼,这才看向连鹤,问道:“你方才吹的是什么?”
“回大人,是一首蜀州小调,名为‘说梦’。”
“我很喜欢,再吹一遍吧。”
孟渡竟不知钟离松隐如此喜爱骨笛,让连鹤吹了好几首曲子。末了,才想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让淮仪去马车上取赏金。
淮仪取来了沉甸甸一袋赏金,钟离松隐又道:“去,把我车窗上的兽面铃取下。”
淮仪迟疑了一刻,钟离松隐催促道:“快去。”
孟渡和连鹤面面相觑,不知那是什么玩意儿。直到淮仪取了回来,原来是一只巴掌大的铜铃,上面是瑞兽獬豸的脸。
钟离松隐将兽面铃交给连鹤,道:“孟大人形容你是一位怪人,看不上凡间俗物。我身边唯有这只铃铛有几分意思,你拿去吧。”
连鹤低下头道:“如此贵重的灵物,奴家不能收。”
“难不成你想退回我送出的礼物?”钟离松隐语气平平,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连鹤混迹风月场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气场如此强大的人物,恭敬不如从命,收下铃铛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