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木显然也意识到了,朝她看了过来。黑暗中虽看不清五官轮廓,但孟渡能感受到他目光中深深的担忧。
孟渡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示意他不要紧张。
“要想抓紧,也不是没有法子。围剿府邸……”
“不行。”
“我不会伤害到江一木的。”
“我说了不行。”
孟渡感到江一木握着自己的手微僵。
那个负责杀她的人说:“不让我动你儿子,那就有些麻烦咯。这小娘子有点身法,不那么好取。”
孟渡一惊,儿子?这个想要杀她的男人,竟然是江一木的父亲?而且男人知道江一木是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却没有相认吗?
孟渡看向江一木。他背对着自己,半边脸贴在石壁上仔细聆听,安静的像一尊石塑。
“这就是你要考虑的事了。秦知州,你不想为芸娘报仇吗?你不想让芸娘走出十年如一日的别院,真正的活在光天化日之下吗?”
孟渡恍然。
负责杀她的人是秦知州。而那个想要杀她的人,疑似江一木的父亲。
一切都对上了,秦知州是奉命杀人,先前也是奉命取青昼手中的魂简。只有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江一木的父亲是何人?秦知州为何要听他的命令?
等等……
孟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
秦知州叹了口气,道:“……今年冬至,就是整整二十年了。你的计划,还打算在冬至实行吗?”
男人回道:“冬至是最好的,只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孟渡十分把握,这个男人的声音,是她最早在凤仙坊的密道中听见的,和凤仙坊坊主说话的男人的声音!
据凤仙坊坊主的贴身婢
女海棠说,与坊主在八角亭内议事的男人一身黑衣。这个男人,常年与凤仙坊做魂魄交易,利用海棠后杀死了海棠,最后又亲手杀死了凤仙坊坊主。他还操纵尸俑袭击连鹤,在天虞山设下埋伏杀她,甚至子炎和子炎奶奶,他就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而这个男人,这个黑衣人,居然是江一木的父亲?
“没事的。”江一木回过身,伸出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孟渡这才发现,自己紧紧的攥着江一木的手,攥的自己手都疼了。
她忽然很想哭,不知为何。就好像一团悲伤堵在心口。
江一木虽然坦坦荡荡的说自己是孤儿,但哪个孩子对自己的父母没有好奇心呢?但谁想到这个寻求了二十年的问题,得到的竟是这样的回答。
男人:“过了今日,我会在天虞山中闭关半月,闭关期间不能有人打断。”
秦知州:“你放心,这里是地宫唯一的出入口,我会派人严防死守。”
二人似是离开了密室,不知朝着哪个方向逐渐远去。
江一木说:“我们从东边的出口出去吧。”
孟渡点头应了一声。
突然男人爆喝一声:“什么人!”
二人同时一顿,屏住了呼吸。
不如就正面对峙,一了百了吧——有那么一瞬间,江一木这么想道。但他随即意识到秦知州和……那个男人,要取孟渡性命,而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孟渡离开这里。
火光越来越近,江一木甚至可以看见孟渡一双黑清的眼瞳中映出微弱的光影。
江一木默默叹了口气,用嘴型对孟渡说:往前走,到了尽头,出口在头顶。
他刚要转身走出去,被孟渡紧紧的握住了手。
一起面对吧。她在心中说道。
就在这时,秦知州说:“害,是只耗子。走吧,我要回府了,你去哪?”
男人警惕的滞留了片晌,说:“我去天虞山了。”
二人的步子离去,直至火光完全消失。
再张口时,江一木的声音有些喑哑:“我们走吧。”
江一木握着孟渡的手,牵着她在黑暗的甬道中行走。每当需要拐弯,也不用摸索墙壁,就好像提前知晓了甬道的构造。
江一木似乎对这里很熟。孟渡心想。
东边的甬道同样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二人来到甬道的尽头。江一木伸手在顶上摸了摸,推开一道狭窄的出口,有微弱的月光照了进来。
明明是冷月,却好似带着温度,亲切的抚摸着众生。
江一木托着孟渡上去,自己随后也一跃出了甬道,蹲下身将出口处的地砖还原归位。
二人站起身,左右两旁皆是高大的书柜,书柜中间的过道很窄,勉强容纳下一人半。
江一木扫过书架,都是些田土房屋、人口、赋税相关的公文,低喃道:“这里是藍州府衙的档案室。”
孟渡唏嘘:“家中地窖能一直通往府衙,也不怕别人发现?”
“密室石门一关,无人知道地窖通向何处。”江一木说,“府衙有人巡夜,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吧。”
二人就近翻窗出去,却在经过档案室门口时,发现巡夜的官员在门口地上睡熟了。
他们今夜本是想探探秦府地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没想到却收获了更重要的信息,眼下谁也没有心思再去管什么矛形鈚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