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看看你爹,拗不过他,听见你醒了,非要过来亲眼看看。”商媛带着一丝幽怨的眼神看向在门口杵着的曲唤,曲甯随之一笑。
一时间屋中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胡璟年同曲唤站在一起,多日的奔波并未让他失了贵气,即便是脱去了那一身锦袍,仍然不减气势。
他若不是未来的君王,也定有一番成就。
两人隔着人群对望,曲甯冲他颔首。
胡璟年回以一笑,眼底却有些晦暗。
他虽有许多肺腑之言还未言明,但在此刻,见她一眼足以。
“曲将军!曲将军!我们回京送信的……”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有人急冲冲的跑来。曲唤脸色一沉,知道京中长安王恐已兵变,比他们想的还要急迫。
“甯儿,你好生歇息。”曲唤落下一句嘱托抬脚往外去。
“曲将军,我随你去。”胡璟年看了曲甯一眼,便紧随曲唤出门了。
原本喜悦的气氛又因这一突发之事消散,连商媛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甯儿,娘陪着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商媛心知女儿的心性比她想的稳重的多,可在她心里,一直只希望曲甯活的肆意洒脱,不要被乱世所影响。
“娘。”曲甯握住商媛的手,“如今父亲被奸人陷害,天下百姓被蒙蔽。我们暂时击退了恪然军,在枫阳得了这几日的安生……但是,剩下的曲家军早已不能与长安王麾下的暗卫以及朝中投靠他的乱党抗衡,皇城已大乱了。”
商媛听完,只是替曲甯将落下的发拢过耳后,她说:“总觉得你还是在我面前闹着要出去玩儿的小姑娘,但是你早就长大了。娘并非不懂,只是有时候宁愿不懂。身在局中,如何独善其身?”
“我从东宫救出太子,长安王必定会迫上位,但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叫天下百姓信服。即便是占了皇宫,也只会落得弑君夺位的名号。为今之计便是集整个北域的军队,由太子殿下主领,反攻京城。娘,您替我同父亲转达。”
“娘明白。”商媛点头答应,嘱咐她好生休息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甯儿,你此次前来,可有与书行交代?”
曲甯愣了片刻,记忆回朔至曲府外的那夜。
沈书行不愿同她和离,就这么流着泪跟在她身后走了许久,不敢太过靠近,也不敢停下片刻。他们在无人的街道小巷淋着凄冷的月色走着,一语不发。
最后,是她将沈书行打晕送回了沈府。
多日的飘摇,她的心从未落到实处,发生的所有竟如同幻梦一般,再次回想时,已经看不清了。
直到手上沾上了血,才清醒一些。
须臾,她终于开口道:
“嗯,交代过的,他会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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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狭隘的角落里,一女子正紧紧攥着手中的饼,警惕的向四周看去。
她的衣裳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沾满了泥土灰尘,甚至稀稀拉拉的掉着布条子,只是勉强能将身子遮盖起来。
头发全部打结,大半披散着,遮住了面容。
从远处看,只是个可怜的乞丐。
而她正是逃亡了几处的被宣告死讯的蕙宜郡主胡湘毓。
胡湘毓确认没人后,放心的将饼子拿出来,狼吞虎咽的开始吃。她已经快三日没碰过一口吃的了,饿了连树皮都啃过。
眼下在这个名为落阳镇的地方,她才总算讨到了一张大饼。
吃着吃着,胡湘毓便不受控制的流起了泪。
她从南平寺离开时本带了曲甯给她的干粮银钱,却在途中遇上了一群难民,她争夺不过,全被抢了去,才落得现在这般模样。更委屈的是,一路上,她还听了不少自己的死讯。
明明没有寻到尸骨,她的生身父亲却宣告了她的死亡。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想过其他可能。
但现实总是如此的叫人心伤,她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是原本的蕙宜郡主,甚至不是胡湘毓,不再存活于世间。
她所爱之人,竟都对她如此残忍冷漠!可笑的是,最后救她的却是她所厌恶之人。
是她太过天真罢了!
没来由的,胡湘毓再次想到了齐明松,她在想齐明松以为自己死了时的心情,会不会有一丝难过?
泪水打湿了衣襟,胡湘毓只抬手随意一擦,将最后一块饼咽下。
她一定要活着回去!
胡湘毓扶着墙起来,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正想去找些水喝时,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如涓涓细流,徐徐清风。
“喝
些水吧。”
来人递来水囊,许是怕她害怕不喝,又说道:“是在下自己的,若是不嫌弃……”
胡湘毓不敢抬头。
她知道自己这幅模样,齐明松不会认出她来,更何况她本就是“已死”之人,可她不想让自己的这副丑样子露出来。
她将头埋的越发的低,只伸出一双手将水囊接了过来,压低声音回了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