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春去床边坐下,揪床幔上的流苏,低着头不吭声。
桌上放着的白粥一点没动,四爷见不得她这么糟蹋身体,有点生气,却还是压住了脾气,将温热的粥递了过去。
“爷放那吧,我现在还不饿。”她脸色苍白没了血色,蔫蔫地吃不下任何东西。
四爷蹙眉,“不吃饭又不喝药,病了还任性?”
宝春唇抿成了一条线,扭过了头。
两人僵持了半晌,还是他屈尊降贵地走到她对面,耐着性子挖了一勺粥,送到她唇边。
“我不想吃……”宝春莫名烦躁,蹭地起了身,不小心碰翻了粥碗。
碗碎了一地,黏糊糊的米汤沾湿他的袖子,宝春知道惹怒了他,静静等他向她发火。
四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门板砰地一声摔上,惊走了逗留的蜻蜓。
夏日的雨浩浩汤汤砸了下来,毫无预兆,远处的声音隔得老远,隐约听得见苏培盛着急地追赶。
炎炎的伏天,宝春双臂环抱着蹲在原地,冷的直打摆子,眼泪却掉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闭合的门又开了。
她僵硬地仰起了头。
他浑身湿漉漉站在门口一身狼狈,脸色黑沉的像锅底,手里却提着一个食盒。
啪嗒一下,一直憋着的泪珠子落了下来。
她猛地扑了上来,近乎粗鲁地磕碰上他被雨水打湿的下巴,“别动……”
她半阖着眼寻他微凉的唇,撬开他的齿,勾住里面舌用力吮吻。
胤禛头皮颤栗,被她吸的一片空白,什么道理,什么说辞通通跑去了九霄云外。
原本推拒的手渐渐卸了力道,食盒哐当砸在了地上,冒着热气的粥又洒了一地。
衣衫滑落,滚烫滑腻的触感乱了他的呼吸,欲念汹涌,粗喘着从未如此失控,一把大火要将他焚毁殆尽……
……
外面的雨停了,一切都结束了。
次日清晨,宝春爬起来给他收拾行李,四爷又要随康熙去塞上了。
每一件衣服都叠放平整,常用的笔墨也单独装好了。手摩挲上那枚蓝绿色的松石戒指,她略一犹豫,悄悄塞进了他的行囊里。
不知何时,胤禛下了床,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轻吻着她潮红的脸颊,“难得你起个大早送我。”
他看向她,黑沉的眸子溢满了温柔,“累不累?”
窗外,大雨冲刷后的枝条绿的刺眼,那只小蜻蜓飞回来停了一会儿,又飞走了。
宝春眨去眼底的湿意,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伺候他洗漱更衣,一点点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胤禛察觉她低落的情绪,低低地轻笑,“昨儿还不搭理人,这会儿倒舍不得了。”
“爷……”
“嗯?”
她攥住他衬衫下摆,一瞬不瞬看向他,像要将他镌刻进记忆深处。
“我又往行李中放了几件衣物,你…你在外面别受伤了,忙时也别忘了吃饭…”
虽不知她为何如此心绪起伏,胤禛还是点了点头。
她似乎想到什么不太满意,脑袋耷拉下来,小嘴也嘟了起来。
“出去一趟,不许你忘了我……”她又像往常一样,哼哼唧唧搂住他撒娇了。
临到了大门口,上车前,胤禛忽而抓起她的手捏了捏,微躬了身与她平视,黑眸深沉地要将她吸进去,“等我回来。”
日头一直被乌云遮着,偶尔透出来将灰蒙的天撕开一丝光亮,又瞬间隐了回去。
宝春目送他上了马车,迅速偏过头抹了下眼泪,留给他一个从未有过的笑。
以后,你要好好的……
第32章 思念
三日后戴铎带回了消息, 年家马车在城门口侯着了。
这事儿放在原来,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把四爷的女人偷出府去,坚守的底线在夏蝶的泪珠子面前碎成了渣渣, 她一哭他就没辙了。
但戴铎到底还是心虚,没敢亲自露面, 只找了个京城口音的小贩去揭了榜领赏。
年家每年张贴寻人启事, 凡提供线索的,无论真伪都能领到赏银十两。如此大手笔,不少人盼着飞上枝头跑过来充数, 这么多年熬过来,年家人一次次期待都落了空。
沉痛的打击令年夫人缠绵病榻, 也曾想过算了,放弃吧, 可或许是亲子间无形的感应,年家老两口隐隐觉着女儿还活在人世, 希望渺茫,却还是不舍得错失丁点儿机会。
领赏的汉子只说在京城寻到了人, 脚底板三颗红痣, 适龄貌美,具体哪家哪户却说的模糊。
“好好好!先将人接回府再辨认一二!”年大人抖着手,拉着老泪纵横的夫人彻夜未眠, 连夜差使忠仆驱车出了城。
自从四爷走了,宝春就着手收拾要带走的东西,之前送来的那些绫罗绸缎她都没带, 只挑了两件素色襦裙。
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 头发已长及肩膀,那些丝巾再也用不上, 眼底青灰一片,肿的像核桃。
这几日晚上睡不着觉,睁眼盯着帐子顶直到天明,闭上眼就会想起他的样子,半点不敢想,一想就揪心的酸胀钝痛。
为了不胡思乱想,宝春开始干活,书房里的宣纸早被她裁剪的整整齐齐,足够他回来用上数月,书架上的灰最后被拭了一遍,她轻抚过每一本册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又赶紧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