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蝶端着午膳进来,发现宝春又在对着书案发呆,不知第几次恍惚出神了。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宝春揽进怀里,宝春坐在软榻上,抱着她的腰险些哭抽过去。
哭完痛快了,水洗的眸子抬了起来,声音轻而哑,“我好没出息…还没走就开始想他了……”
“既然这么难受,要不就不走了。”
良久,宝春还是摇了摇头。
天色蒙蒙亮,两人趁着守门轮岗的空档出了府,太监服和腰牌宝春都留着,帽檐压低了点出去没人注意。
城东早候着一辆马车,听见响动,年家管家掀帘子下车,看见了宝春的脸,心里高悬的大石落了下来。
太像了,是大小姐没错了,简直和夫人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出了城郊她们就换回了女装,山路崎岖,哪怕轮子经过了加固,还是颠的人反胃想吐。
“你这一走,就再回不去了。”宝春拉了拉她的手。
夏蝶摇头,“四爷早将卖身契还我了。”
“那戴铎呢?寻不到你,他怕是要急疯了。”
“你莫要思虑这些,我受父亲之托,定要将你稳妥地送去年家的,看你过上安生日子我才安心。”
至于戴铎,夏蝶忍不住脸红,“我给他留了信,一年后若他仍然肯要我,我便跟了他……”
既然夏蝶下了决心,宝春也替她高兴,又忍不住兀自懊恼,她都没来得及给四爷留一封信就这么走了,不知他现在行进到何处,有没有顾得上吃饭。
康
熙这次去塞上带的儿子多,直郡王、太子、十三、下面几个小的包括最小的老十八都随行在列。
四爷奉命在外围巡视,帐篷搭在了远处,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变了天。
大晚上刚过子时苏培盛就冲了进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爷,万岁让您速速前去…说是,说是护驾……”
四爷心里一惊,好在他一直和衣而眠,蹬上靴子就掀帘子出去了。等带着护卫军过去时,营地静悄悄的,不见任何一人外出走动。
御用的帐篷里,康熙佝偻着腰没了精气神,手撑着脑袋目光放空。
夏夜的风顺着帘子钻了进来,他抬头见到了老四,“你来了。”
才几日不见,四爷感觉皇阿玛苍老了许多,他请了安,恭顺地立在旁边,敏锐的直觉没让他开口多问,过了许久还是康熙开了口,“你去看着你二哥吧。”
四爷领了旨,出帐篷还在琢磨着皇上说“看着”究竟指的什么,刚出来就撞见了失魂落魄的十三。
“四哥……”十三脸色惨白,眼眶熬的通红,见到胤禛时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胤禛拧起了眉,拉他进了自己的帐子,一进来十三就扑通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起来,这是做什么!”他连拉带拽才将人搀扶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热的天,杯里的水温热偏烫,十三却感觉嗓子眼在吞冰渣子。
“四哥……变天了。”
太子疯了。
丧心病狂地用匕首划破了御帐,缝中窥伺,企图行刺圣驾。
现在人正被圈进了东边帐子里,脑袋上戴着枷锁板子,直郡王的人守在外面看了好几日。
良久,四爷才回过了神,第一个念头就是太子没这么蠢,直郡王在害他。
也难怪,他这个大哥打小骁勇善战,深受皇阿玛器重,不动心都难。
康熙二十七年的一个冬天,那会儿才和红毛鬼子停战不久,十七岁的直郡王就代替皇上北上谈判,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盛大的欢送仪式上,直郡王端居正中,索额图与佟国纲一左一右紧随其后,那是他第一次,生出了想把自己二弟干掉的念头。
权力的诱惑太大了。
无奈他短视、贪婪,又凶狠,以为扳倒太子就能登上储君之位。
太子出事没几日,他生怕皇上心软饶了太子,迫不及待地跪下来说了蠢话,“皇阿玛,胤礽不忠不孝不配为人!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诛杀胤礽!”
“你给朕住嘴!”康熙瘦削的身子晃了下,赶紧被后面的老太监扶住了。
他看向直郡王的目光变得陌生,不敢相信这个口口声声要杀手足的人,是他一直信任器重的大儿子。
于是,莫名犯蠢的直郡王也被圈了起来,比邻太子的帐篷,成了邻居。
最上面的两位皇子倒了,四爷接手了目前的烂摊子,连着好几日忙到后半夜才回去。
帐子里很安静,他躺在床上身体疲惫到了顶点,精神却异常亢奋。
昏暗中,他从怀里掏出那枚蓝绿色的松石戒指,轻轻摩挲着,想到宝春的眉眼,纷乱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近日可有府里送来的家书?”他提高声音,问帐外的苏培盛。
“爷,周围被人封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了。”
苏培盛心想,主子爷怕不是想宝格格了,宝格格魅力真大啊……
第33章 期待
又是一场大雨, 官道愈发泥泞难行,马车出了京都辖域一路南下,停停走走了好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