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不让你跟去你偏不听,你看这才出去多久, 就瘦了这么多。”
“这不是专门等着娘的大补汤嘛,要是胖了哪还有您发挥的余地?”
“哎呦就你知道贫,饿了吧?走,进去跟我说说你哥怎么样,有没有闹事啊……”
日子过得快,夏季的薄衫又穿了几日,年母开始张罗全府上下裁秋衣。
待宝春再量身时,身子发育的比一年前更玲珑了,绣娘偷瞄了好几眼,心想年家姑娘没出阁便媚态天成,嫁人后指不定多惹人疼呦。
又是一场大雨,暗绿色树桠忽冒出一片金色的叶,敏感细腻,一叶知秋,宝春将它摘下来夹进了书页里。
近来她安定了不少,
午夜梦回时还是会想起四爷的脸,却不似上回离别那样,痛到辗转难眠,神思恍惚。
只一轮春夏秋冬,便可继续前行了。
今年收成不错,佃户们进上来牛羊猪犬,管家带人去庄子上视察,宝春也跟着去了,意外碰见了年家的表小姐年玉茹。
“玉茹小姐安好。”宝春含笑打招呼。
自从江南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了。
年玉茹瞧见宝春女装的样子,脸色刷的白了,你你你了半天,突然崩溃大哭掉头跑了。
“小姐!”丫头在身后追了过去,临走前狠狠瞪了她一眼。
宝春一愣,觉着这对主仆的举止莫名其妙。
庄子上正在割麦,风一吹,金色麦浪高高低低望不到边。三十多个壮汉打赤膊在地里卖力气,干的浑身臭汗。
天气虽转凉,秋老虎却毒辣的很,宝春坐在稍远的椅子上,头上遮着凉棚,吩咐管家抬了张长案放在田垄旁,摆上梨子水,满满两大桶去燥润肺,足够喝了。
平日里爆粗口的长工们近日斯文不少,安静地排在队伍中偷偷瞧她。见她望过来,一个个红着脸互相推搡着傻乐,只觉大小姐长得那叫一个赛天仙。
人美心也善,梨子水下肚驱散一身燥热,舒坦极了。
管家发现长工们近日干活比往年都起劲,争相比谁割麦子多,就盼着被大小姐瞧上一眼呢。
大小姐也是他们能觊觎的?
“都别瞧了赶紧干活……嘿我说你呢,把哈喇子擦干净了,你那□□一大包不嫌磕碜啊?”
这些人管家都叫得上名号,知他们只是看看没坏心思,还是怕人多唐突了小姐,时不时出言敲打几句。
林润之兴冲冲找过来时,撞见的就是那帮人盯着他未婚妻使劲瞧,目光赤裸裸绿油油,而他家姝儿施施然坐在那发呆,毫无所觉。
“你怎么来了?”宝春诧异。
“我这两天休息,”林润之脸一阵红一阵白,挡着了她的视线,“干活没什么好瞧的,那边有个莲花池正美,不若我陪姝儿过去转转?”
坐久了腿确实发麻,宝春就跟着去了。
七拐八绕总算到了,与其说是荷花池不如说是个大水泡,荷叶不似夏日繁茂,蔫巴巴垂着头,一朵花都没有。
林润之干巴巴笑了声,不愿放弃与她促进感情的良机,硬着头皮提议道:“姝儿,我们泛舟赏景可好?”
宝春没好意思拒绝。
小小的竹筏荡在湖面上有点打晃,林润之撑着浆,手忙脚乱。
“要不别划了,还是坐会儿吧。”
万一不慎落了水,她还得下湖捞这只旱鸭子。
“也好……”
林润之毫无所觉,只要能和她独处,在哪里他都不介意。
荷叶不仅看上去荒芜,湖水也浑浊,不知是根烂了还是哪里发霉,周遭空气熏得宝春头晕。
她想了半天,可算想出个可以交流的话题,“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啊?”
林润之心跳像蹦出嗓子眼,头一次听她主动询问他的喜好,可得好好应答。
他原本爱吃辣的,可若说嗜辣,会不会显得他口味重?万一和她吃不到一处该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好半天他憋出一句“君子不重口腹之欲”。
宝春完全没了心情。
太阳完全沉了下去,湖水寒凉,她想回去了。
“再坐会儿吧,月亮出来了。”林润之摘下斗篷披上她肩头,心想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
宝春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坐着发呆。
月色流转,乳白的光晕照在她脸上,白皙的脸像剥了壳的鸡蛋,林润之心猿意马,四下无人,他缓缓凑了过来。
宝春察觉他的靠近,僵硬着没动,袖子里的指甲无意识抠进掌心,闭上了眼,心想早晚有这一遭。
他衣服上是皂荚味道,不难闻,同那人冷冽的草木香完全不同。
“姝儿……好好的怎么哭了?”还是没亲下去。
宝春抹了把自己的脸,一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她竟毫无察觉。
良久,她看向他的目光变了,“润之啊…对不起啊,要不我们还是……”
“姝儿!”他打断她即将出口的话,本能地不想往下听,“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上了岸,他匆匆离开,宝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像压了块巨石。
杏花树下,林润之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