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风脸色微赧。
老夫人虽是老伯爷的继室,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命妇。她的外孙女即便不是卫家嫡亲血脉,但也不是旁人可以随随便便采撷的娇花。
萧成风但笑不语,二人又浅聊了几句无关轻重的话,卫子衍抱拳告辞,转身的刹那间也是一片萧瑟。
长安和钟北方才看得真真切切。
表小姐和世子爷二人,这变脸的速度,当真一般无二啊。人前人后,完全不是一个样儿。
霍府的一处厢房内,庄氏搂着痛哭不已的卫婉,柔声安抚。
“我儿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趁早看清二皇子,也是一桩好事。总好比过将来后悔。那时就当真太迟了。”
庄氏脸上一片愁容,内心却是欢喜。
甚好啊。
她就担心卫婉会被二皇子迷了心智。
少女怀春,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无疑,眼下这个结果是最好的。
卫婉与萧成风私底下定情的事,还没传播开,这桩姻缘便就被扼制下去,虽说卫婉此刻伤心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
门外的婢女唤了一声:“表小姐。”
叶棠担心卫婉想不开,这便过来看她。
可谁知,门扇才刚打开,一只盛满热茶的瓷盏,就朝着叶棠直直砸了过来,刚好砸在她身上。
卫婉没什么心机,劈头盖脸,指着叶棠大骂:“枉我待你和善,以为你初来京都多有不适,对你亲如姐妹,可你倒好,竟是背着我……”勾搭二皇子表哥!
卫婉最后半句话实在骂不出口。
她被庄氏养得极好,不像三房的卫芙那般蛮不讲理。
叶棠被热茶烫到,倒吸了一口凉气,夏裳湿了一大片。不过,她素来可以稳住,倒不至于狼狈。
卫子衍后脚跟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眉心倏然一蹙。
事关伯府小姐的清誉,卫子衍自是不会让事情传出去。
他在叶棠身后进了屋,随后合上了房门。
卫子衍扫了一眼卫婉:“二妹妹可哭够了?”
卫婉一噎。
她最怕二哥。阖府上下都宠着她,便是大伯母那位长公主殿下,也对她呵护有加。偏生二哥哥常年不苟言笑,一张俊脸冷若冰霜,着实叫人害怕。
卫婉哽咽:“哭、哭够了。”
卫子衍语不惊人死不休:“哭够了,就闭嘴吧。”
若非为了她,今日也用不着闹上这么一出。
再反观叶棠,倒是个极为聪慧狡猾的。
可卫家的小姐们,一个比一个愚笨。倘若一开始他长姐不是看上那厮的容貌,也不会下嫁宣平侯府。更不会命陨。
卫子衍很不喜愚笨之人。
“……”卫婉被堵到语塞,只能抿着嘴,无声落泪。
庄氏知道事情原委,忙问叶棠:“棠丫头可伤着哪里了?今日之事,委屈你了。”
让叶棠去使美人计,实在是下下策。庄氏是正经的名门闺秀,通情达理。当得知几个孩子的计划后,她想阻止已经迟了。
叶棠莞尔:“二舅母,棠儿无事,也不觉得委屈。婉表姐可以认清二殿下即可,怎么骂我都可以。”
她怎会委屈呢?
如今的处境,和上辈子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她这样的人,早就学会能屈能伸。
只有自幼被骄纵呵护的女子,才有资格一点就炸。
她没有这样的资格。
卫子衍狭长凤眸微眯,眼梢闪过一丝波澜。
庄氏颇为欣慰,抬手在女儿鼻头刮了一下:“婉儿,你误会棠丫头了,她与你两位哥哥,是故意让你看清二殿下。今日你自己也亲眼瞧见了,二殿下对旁的女子也甚是上心。”
卫婉心里有数,可面上还是过不去。她方才砸了叶棠,既觉得解气,可又后悔。
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旦碰了情,很难全身而退。没痛过,就不会大彻大悟。好在,卫婉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
此刻,卫子衍又看向叶棠,见她没有恼怒,相反,眼底一片纯澈与欣慰,不似作伪。
卫子衍薄唇微抿,未置一言。
霍家的寿宴还在继续,永宁伯府的人自然不能提前离开,还得留下来吃席。
卫子衍观察细微,提议说:“叶表妹,你衣裳未干,稍后再出去。”这个时候,回伯府取换洗的衣裳,已来不及了。
叶棠粉唇含笑,点了点头:“我都听二表哥的。”
卫子衍:“……”
哪怕是叶棠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落入卫子衍耳中,又是心机使然。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何需听他的话。
卫子衍见场面已经平静下来,这便离开厢房。
庄氏继续安抚卫婉的情绪,叶棠则细细擦拭衣裙,试图尽快弄干衣裙。
卫婉时不时偷看叶棠一眼,心绪复杂。
叶棠自是察觉到了,她也不急着化解矛盾,她知道,卫婉很快就会想通。
霍家是大长公主的母族,今日霍老夫人大寿,长公主就一直守在老夫人身侧。
卫子衍来正堂拜寿时,只消一个目光,便看见长公主、霍老夫人、霍晏礼三人正有说有笑,他垂于广袖下的大掌握了握,依旧行不露于色,作揖行礼:“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