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主子那儿他能混下去,冯正幡跟前也说得上话,现在让他再反水一次,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不跑了不跑了!”宁不言满脸堆笑,“接、接上,胳膊疼。”
尹徴弯着眼睛笑了笑,而后冷了脸,并没有理会他的要求。
“都回去吧,今晚的事情不要提,”尹徴对下面的侍卫们说,“我会带他去见陛下的。”
侍卫们散去,尹徴拎着宁不言跳到地上,一言不发地推搡着他往前走。
回到内坊局旁边,尹徴抓紧了宁不言的领子,而后跑了两步,整个人腾空一跃,就跳到了宫墙之上,再一屈膝弹跳,就跳到了太极宫里。
全程被拎着的宁不言大为震撼——邪祖宗的,他怎么直接翻过来的啊?
尹徴不管他在想什么,直接把人押进了私牢,三下五除二地绑到了刑架上。
“就是你昨天想杀姜翘的?”尹徴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用锃亮的眼睛盯着他。
宁不言当即甩锅:“是我主子派我来的。”
尹徴微微眯眼:“但你似乎不是很想认这个主子了。”
“是是是,我本来也不是他什么人。”宁不言嬉皮笑脸道。
尹徴垂目:“你是为了你的腿脚?”
“镇武王英明!若不是为了给自个儿一条活路,我哪愿意受这个气?您就说吧,他一个廉昇官员的儿子,逞什么威风?还让我给他扇扇子……我呸!”宁不言越说越愤慨,说得跟真的似的。
尹徴却觉得他油嘴滑舌,看似随口透露了主子的身份,但只字不提京中的叛徒。
之前那些受到蛊虫控制的内鬼,不知道京中叛徒,这是合理的,但面前这个人不知道,那就不是很有说服力了。
“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吧,还有你主子的信息,你们的目的,还有……何日发兵,”尹徴不急不缓地说,“你若是老实,我不动你。”
宁不言嘴皮子利索,赶紧交代:“我叫宁不言,渔乡孟族人,之前伤了脚才跟了现在的主子。主子叫什么,我并不知晓,但他是洪家的小辈,负责在京城了解动向,配合叛乱的进行。我与主子并不算交心,因此发兵时间难以知晓。”
尹徴点点头,没有质疑他说的话,而是淡淡地说:“你这跛脚不算严重,宫中的人来治,不过是时间问题。”
宁不言眼睛一亮,立刻改口:“你要知道洪贼的什么事情?尽管问,我知无不言!就是……就是这个脚伤,真的能治好?事情结束后,我能回渔乡吗?”
“前提是你真的知无不言。”尹徴意味深长地笑笑,拿来纸笔,开始提问。
他不会信任这个能轻易倒戈的人,但总要先给人家一个甜枣嘛,先撬开一个口子,剩下的会好办许多。
私牢潮湿昏暗,尹徴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宁不言还被关着,他招供的内容也放在私牢,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皇帝了。
稍稍伸了个懒腰,松一松筋骨,尹徴又翻墙回了东宫,趁着天才破晓,赶往典膳内局。
今儿是姜翘当值,她正坐在胡床上筛稻壳。
炉灶上的粥正“咕嘟咕嘟”地响着,与筛稻壳的声音形成间隔,好像是乐曲的鼓声。
尹徴这次没翻墙,而是从正门走进来,叉手道:“姜娘子早!”
姜翘抬头,道:“尹郎君早!”
顿了顿,她又问:“尹郎君看起来很疲惫,怎么了?”
“无妨,”尹徴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今日没看到日出,蛮遗憾的。”
姜翘筛完稻壳,把米装回袋子里,又洗了手,才去看灶上煲的粥,“早晨多云,今天看不着日出。”
尹徴却说:“今日看不见,明日也能看见。”
姜翘一怔,觉得他所说的“明日”,似乎有所指代。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尹徴的对话有可能被监视到。
但是她又莫名感到周遭轻快,仿佛黏糊糊的、尖锐的视线,已经消失了。
走了吗?这么快就撤了?
她跟皇帝说不上话,又不知晓皇帝的计划,因此无法得知昨天发生了什么。
倒是谢灵誉还没跟皇帝见面,皇帝就为她做出了合适的安排,可见皇帝掌握信息并不比她这个当事人慢多少。
尹徴看到她有片刻的失神,并没有急着把宁不言的事情告诉她。
差点在西市惨遭毒手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是个心理阴影,他怕现在说了,会让她加重对这件事的印象。
锅里飘出浓郁的米香,白米已经完全煮到开花,此时的粘稠程度刚刚好。
姜翘揭开锅盖,一边盛粥一边道:“尹郎君要尝尝吗?”
“多谢姜娘子!”尹徴重重点头,然后立刻打了井水,到一边去洗漱。
这样的粥,吃的就是米香,最不该用多余的辅料来影响它的味道了。
南边的水稻下来了,宫里现在吃的都是新米,远比陈米更香。
田假以前,姜翘腌制的糖蒜和芥菜疙瘩也好了,最近吃的不多,现在吃白粥,用咸菜来配是刚刚好的。
芥菜疙瘩被姜翘切成薄片,颜色虽然不大好看,闻着也觉得齁咸,但用来就白粥,咸淡一下子就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