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言抬手接住,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明知这位名为姜梅子的侍卫在监视自己,但是亲眼看到她抓住狗屁主子派来的人,又是另一种感觉。
尴尬、庆幸、恐惧……多重情绪复杂地揉在一起,宁不言最终还是选择闭上嘴,回去看姜翘。
姜翘躲在宫殿侧面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看完了远处的场景,同时手里还握着匕首,做防备姿态。
直到宁不言回来,她才放松些许,二人继续往回走,一路无言。
“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姜娘子回舍馆后便好好歇息罢。”宁不言把人送到典膳内局后,叉手道。
“……好。”姜翘迟疑道。
她真的要被他的自来熟吓死。
走就走啊,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宁不言点点头,又返回了方才的地方,果然姜梅子还在原地等他。
看了一眼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人,宁不言觉得脸熟,但叫不出名来,估计身上也有蛊虫控制,于是飞快做出决定:“还请姜娘子与我做一场戏,追杀我,别要我命就好。”
姜梅子只是听皇帝的命令行事,并不了解内情,但眼前的局势很简单,她立刻会意,把脚边绑着的人拎到空屋子,找了其他侍卫看守。
紧接着,她对宁不言点了点头,手中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来。
做戏做全套,再加上宁不言也想与她切磋一番,故而尽了全力。
……然后差点瘸在东宫里。
姜梅子的身形诡谲,出手极快,宁不言伤她三分,她便能还回来十分。
没一会儿,宁不言便受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
“走了!姜娘子回见!”宁不言真打不过了,赶紧制止她,而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东宫。
就这一番速战速决下来,宁不言明明是装的被侍卫发现,最后也愣是变成了真的。
鲜血一路滴滴答答,他翻越开化坊的坊墙时,差点腿一软昏倒在地。
踉踉跄跄地进了熟悉的小院,他第一时间去吵醒了狗屁主子。
青年郎君早已睡下,这会儿被敲门声惊醒,心脏剧烈跳动,一时间烦躁上头,吼道:“什么人这时候吵我?院子里跪着去!”
宁不言早猜到他是这个反应,熟练地哭诉:“主子!主子!出事了!”
青年郎君撇了撇嘴,道:“滚进来。”
宁不言稍稍活动了一下脚腕,麻溜儿地进门,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青年郎君被光晃到,眯了眯眼,正要骂人,才发现宁不言这凄惨模样。
“怎么回事?”他挣扎着坐起身来问道。
宁不言方才惨败,又一路狂奔回开化坊,到现在还两股战战,艰难地跪下来行了一礼,他哀叹地说:“主子可是派了其他人进东宫?今日那人暴露,身负重伤,已经被抓起来了!属下试图搭救,却遭到侍卫围攻,不得已逃出东宫,只是不知那位郎君现下如何了!”
青年郎君乜斜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真假。
仔细端详宁不言身上的伤,的确是与人交过手的样子。
能把少年时就颇负盛名的宁不言打成这样,东宫的侍卫倒是不简单啊。
青年郎君想了想,拍了拍手,唤来一位侍从,低声嘱咐几句,那侍从便出去了。
宁不言抬头:“主子,那位郎君还能救下来吗?”
“被东宫的人抓住,你说他会不会说些什么秘密?”青年郎君勾起唇角,似乎意有所指。
宁不言却演技逼真地睁大了眼睛:“难、难道主子要放弃他吗?”
青年郎君嗤笑一声,重新躺下,半盖着薄被,“油灯熄了,自己处理一下伤,休息几天再去东宫也无妨。”
宁不言留下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欲言又止一番,而后熄了油灯,行礼告退。
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方才那位侍从回来,在门口对青年郎君道:“主子,人死了。”
青年郎君只应了一声,而后就没有发话了。
宁不言不知道,“死了”指的是蛊毒发作死了,还是在东宫里失血过多死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无比庆幸自己的倒戈。
或许本来他还要考虑制衡不同人之间的信息差,以此给自己多留一条路。
可是现在他彻底清醒了——唯有皇帝,是最不会杀他的人。
这条命,只能赌在皇帝身上。
宁不言捂着肩头最严重的伤,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是大暑,姜翘非常郑重地做了凉粉。
晌午太热了,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趁着这个时候吃点爽滑的东西,会格外开胃。
绿豆淀粉加水,这个比例是姜翘一点一点试出来的,没有精准的电子秤,她全凭手感,但基本不会失误。
绿豆淀粉水搅拌均匀后,姜翘在大锅里添水,烧到温热。
微微冒热气,锅底泛起密集细小的气泡时,就可以抽出一半柴火,转为中小火。
姜翘往锅中加了白醋,这样可以使凉粉的透明度和韧性更好,而此时绿豆淀粉水也要倾倒入锅中,用手勺贴着锅底,缓缓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