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桥摇摇头, 只闷头干活。
晚间儿阿月拿着两壶酒拉着哥哥坐在院子里说话。
“哥, 其实我也知道, 你心里想什么。”阿月给楚之桥倒了杯酒:“咱们跟之前不一样了,心里想的不能说, 你记挂着眉儿姐姐我晓得的。”
楚之桥说不出话,将面前杯子一饮而尽。
“我心里头其实也有个人。”阿月自觉年少之时不懂事儿只看着沈祇长得好便欢喜, 后来经历的事儿多了,遇到了宋大哥也明白真正的欢喜是个什么样子,可心里欢喜,自然也就不想耽误谁。她脖颈有伤手有残疾,逃亡的时候身子也坏了,哪怕宋大哥不嫌弃,可她心里嫌弃自己。“我只想他过得好我心里就开心。”
楚之桥手指沾了沾酒,在石桌上写:“我也是。”
“爹娘也没了,咱兄妹俩过就是了,多挣点银子,以后给娘亲养老。”
楚之桥知道她说的是周氏,写道:“好。”
阿蛮端着盘酱牛肉没好气的从厨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气呼呼的也喝了一口:“光喝酒多没意思,吃点肉。”
阿月就看着阿蛮笑,她喜欢阿蛮,便道:“阿蛮姐姐生气也好看。”
“有你眉儿姐姐好看?”
“你俩是不一样的好看。”
阿蛮也就笑了。反正她心里就还是嫉妒眉儿,讨厌是讨厌不起来,但就是嫉妒。
月上柳稍头,岙洲夜里不比南海,夜里风大也冷,沈祇骑着马将眉儿环在身前,披风将她裹了个严实眉儿还是冷得直哆嗦。眉儿身子热不起来,而眼下还是朝着风沧山去,沈祇心里就发堵。
以往眉儿的身子康健,紫笙毒解之后愈发畏寒,温热一带有益于眉儿身子,岙洲一带却是不合适。哪怕他一直细心将养着眉儿的身子,除了畏寒不宜有孕倒也不会影响寿数,可当眉儿说起孩子之事,听着那些话,沈祇就如鲠在喉。
那是眉儿一直想过的日子。
可因了谢一和三娘,便始终有缺。
像是一命抵一命,谢一身亡,他和眉儿也不会再有孩子,是非对错,分说个不明白。
“你在想什么呢?”眉儿瓮声道。
“想你怎么年岁长了,越来越爱哭。”
“哪有,以前不哭是觉得没依靠,现在身子靠着你,心也靠着你,有你宠着我,想哭就哭了。”
“油嘴滑舌。”
眉儿知道沈祇这语气是高兴,脑袋往上钻出了点,扭头看着沈祇的下巴笑:“这像是又回到以前还在岙洲时候似的,那个时候你也骑马带着我,还老惹我生气。”
“是你脾气不好。”
“才没。”眉儿亲了亲沈祇的下巴又缩了回去:“我弟弟才叫脾气不好。”
沈祇想到苏元那小子第一次见自己就咬了自己一口,笑了:“嗯,确实。”
“元元要是还活着,现在应该快十四岁了,日子过得好快啊。”
“这两年日子好点儿,才觉着快吧。”
眉儿嗯了一声:“娘亲也找到了,等看完三娘和师父,你说你要不要也和怀夕哥哥一样,去当军医,也好找亲人。”
沈祇却有此想,这几年一路走走停停,他心里认可慕容氏的做派,看岙洲百姓也过得比其他地方老百姓好就知道了,这其实只是其一;其二是因着楚子明的事,乱世之中白身还是麻烦,碰到点事基本便是求告无门。他无心仕途,只想行医救人,当慕容氏的军医,便也就是得了慕容氏庇护,等天下太平之后再带着眉儿过安稳日子。
“好。”
眉儿得了沈祇肯定,心里也安了心,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睡醒之时,已快到风沧山了,眉儿又想到当初学武功的时候:“可惜武功没了,身上有武功的时候,我心里可开心了,现在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
“人生际遇本也就说不准。”
此时朝霞蔓延天际,映衬山间景色,让人心中辽阔。
眉儿眯着眼:“先别走呢,看看日出。”
沈祇便也就勒马停下。
眉儿静静靠着沈祇,内心平静又欢喜:“我小时候可怎么也想不到,我俩以后是这样的。”
“你这一路怎的感慨如此多。”
“我也不知道。”
披风之内,沈祇右手抬起捏了捏眉儿的下巴:“你到老了会不会变成啰嗦的老婆子。”
“那你岂不是脾气不好的老头子?”
“自然不是。”
眉儿就笑:“我俩要是生儿子可不要像你一样,我小时候看到你就怵,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才不欢喜你。”
“你便只欢喜我好看么?”
“那也不是。”
沈祇以前其实还没好奇过这个问题,只觉着眉儿一直如此的就是欢喜自己,这会儿好奇了:“那你是为何?”
“不知道,说不好。”
这个回答沈祇不满意。
“那你说说你爱重我什么?”
沈祇想了想:“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肉麻。”
两人便看了日出之后才下马上山。行到桑娘之处,沈祇便让眉儿自己上去,他先去看看林伯和桑娘,眉儿不疑有他,心里紧要的还是三娘,就自己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