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嗤笑一声:“但是你可别忘了,林太后最容不得她的人脱离控制, 所以比起一个翅膀硬了的太子, 是不是选择一个没有长大的羊羔更好?陛下, 您当时那个年纪实在令人羡慕,怪不得两只老狐狸都盯上您这块肥肉。”
李珩的确是被盯上的,年幼的他无论是在千秋节还是在中秋宴,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后来这人走到自己面前,问他想不想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他那时不卑不亢地说着自己是皇子,妹妹是公主,就算生活困苦, 几年之后也会出宫立府成家业, 无需旁得人插手。
他有野心,但是太子已定, 他三皇兄将是大昭未来最好的皇帝,而他资质不过平平,别人不过是想利用他这个身份。
他本不欲理睬,却听那人继续问:“你以为人人都能顺利活到几年之后吗,当下不去争取,谈何有来日?”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风雨欲来,后来才打听到这人身份不凡,是他父皇眼前的红人,御史大夫秦大人。
他始终记着秦丘的话,但他母舅家权势微弱,并不受重视,连自己的父皇都对他视而不见,这样的他没有人对付,自然能平稳地活下去。
其实他也发现了林皇后的有意接近,在他差点保不住李蕙月要被旁的嫔妃抱走抚养的时候,林皇后站了出来帮他,只这一件事,他便在心里感恩了许久。
李珩收回思绪,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既然说起当年,朕有一事想问你,你当年口口声声说先太子害死大皇子,拿出那么多证据来,这事到底是真是假?”
当时的很多事情,十岁的他是接触不到的,再后来他的一言一行被盯着,只能偷偷摸摸看些案卷,或同几个喜欢嚼舌根的奴才谈上几句,但是那些记载里都是模模糊糊,说得都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一起告发先太子弑兄,先帝一怒之下调查,将柳家关押进大牢。
李明瑫似笑非笑地道:“你这砂锅还要问到底了,也好,反正你二皇兄我现在闲得很,便给你讲讲睡前故事。”
关押亲王的牢房与普通牢房还是不同的,到底桌子凳子和床都算干净。李明瑫展示了下手上的镣铐后,坐在了凳子上,抬头问李珩:“话有点长,我坐着说行吗?这玩意很重。”
当皇帝的站着他坐着,本是不合规矩的,但是李珩倒也没有说什么。
李明瑫兴致勃勃:“小六你这点就比旁的人能忍,尤其是老大,他是完全忍不了的。老三原本非嫡非长,不过是记在皇后名下,才一步步成了太子。老大觉得自己多少是长子,自己的母妃还受宠,便渐渐生了夺嫡的心思。”
李珩那时虽小,但也记得盛气凌人的大哥,不仅对先太子说话极为不客气,还仗着在朝中积威多年,对刚入朝的先太子多番刁难。
“所以当时的太子党怎么可能看大皇子顺眼,你既然问出来了,不过是对这件事的结果存疑罢了。不瞒你说,以我对太子的了解,我觉得这么冲动的行动他也是不会做的,更不用说自诩风光霁月的柳家。但是当足够多的证据摆出来的时候,连父皇都不会想那么多。而我当时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如何将太子拉下台,所以我也不会多想。”
李珩没有见过那些所谓的证据,为了皇室的脸面,他的父皇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柳家,保全了先太子的名声。
“不过我在数年之后知道了些旁的事。”李明瑫看着李珩那张郁闷的脸,笑着说道:“大概是承世三年的万寿节,我跟老四拼酒,他喝醉了之后说了些话,说当年他被太子一党抓住了把柄,所以被逼着从他舅舅那里拿到围猎的布防图,他当时其实也料想到太子党要对付谁,不过找到他的人分明是林丞相身边的人……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老四当年也算是狡猾,只引诱我去找那些证据,看到林家似乎想要让柳家落马,这才也跳出来同我合力调查。”
李珩忽然想起之前秦玉柔所说四皇子有参与的事,当时他还质疑过,没想到是真的,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林家人杀了大皇子,然后嫁祸给了柳家?”
李明瑫轻笑:“你和我的想法一样,但我也只是通过老四的话推断,算不得数,不过如果联想之前的事情来看,林家是有对付柳家的心思的。”
两家当时共同辅佐太子,倒也算得上和睦,但是在大皇子被行刺之前,确实发生了件能让林家动手的事,那就是先太子选了柳家的嫡女做太子妃,而没有选林家人。
“想到了?对了,刚才我好像漏掉了秦丘。”李明瑫想要摸摸下巴,但是锁链有些限制他的活动,遂作罢。
李珩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大抵知道李明瑫要说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朕听说秦丘原本是中立的,不过这样看来他应当在私下帮助了大皇子,意在刺激先太子党。”
或许当年先太子确实有私下结党,为了探查当年的真相,也为了救出柳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