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在潜意识里默认,吃苦受罪的就该是江聆,不能是他。所以就算双方都有困难,江聆的困难也必须为他让步,她必须把他看的比自己的一切事情更重,无偿付出,没有怨言。
江聆被他这番话震得一时沉默,只听见江北继续说,“而且你昨晚上都没给我钱,都是因为你,我才在被困在网吧一晚上,你不负责吗?”
江聆不自觉地冷笑,声音放轻,“我没记错的话,这笔账你不是还过了吗?你把我反锁在花店里,你不会忘了吧。”
江北安静了片刻,阴阳怪气地回:“可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还说这些,矫情。”
江聆:“嗯,这么说你也挺矫情的。”
江北被她气得哽了一下,紧接着,粗嗓子朝她吼,“反正你现在来接我,不然我就要饿死了。”
江聆:“接不了,说了明后天。”
江北其实也知道,江聆可能确实来不了网吧。但被寒风和饥饿折磨一夜,他还是想朝江聆发泄一番不甘的情绪,都是因为她不给他住酒店的钱,自己才会这么狼狈。
谁知,他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好好地谴责一番江聆,江聆却没给他机会。
她说完那句话,随即说了一句挂了,紧接着就是一声利落轻快的电话挂断音滴进耳内。
江北怒得吼出一句,“艹,个死贱人。”
江聆把手机充电线插回手机接口,面无表情的把手机丢在旁边。
她刚才讲电话的内容傅妄都听见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平声问:“要去接你弟?”
“明天接吧,等路通了。”
电视机屏上流动的光影投射在江聆的瞳孔中,她神色淡淡地,有点空洞,仿佛包容她弟对她而言是无奈但又必须接受的日常。
傅妄早些年去过她家里一次,对江北这号人还残留些模糊的记忆,没礼貌,势利眼,素质差,满嘴脏话,傲慢任性,娇生惯养。
虽然是同一对父母生下的孩子,但他和隐忍沉默的江聆相比,确实截然不同。
傅妄对他的印象很不好,最厌恶的是他们一家人对江聆的态度,就像在对一件商品,一个保姆,或者说是一台提款机器。
“你弟昨晚上把你锁在花店了?”
傅妄抬起薄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戾。
江聆刻意放小了声音,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瞳孔微微摇颤,没有否认,“嗯,我昨晚上没给他钱,他生我气了,所以就……”
“真是好弟弟,台风天把你锁在街上的商店里。”
他的语调带着冷意,语尾有些微咬牙的重音,在江聆听来,他好像在压抑某种巨大的怒火。
江聆替江聆北解释了几句,“他是那样的,比较任性,也不爱管其他人的死活。”
傅妄说:“明天我去接他吧,你不会开车。”
江聆:“还是我去吧,他跟你不熟。”
傅妄:“我怕,你再被你弟给卖了。”
想到昨晚走进满室狼藉的花店时,积水深厚,杂物四横,她蜷缩在昏暗角落中的样子,傅妄心里发怵。
江聆扬唇自嘲地笑,“不至于。”
傅妄不顾她的话,果断地决定:“就我去,你待在家里就好,外面下雨。”
他一直盯着她,目光沉沉又深深,江聆心跳快了几分,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漫无目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好吧。”
“我妈跟我说,我弟在艺云网吧,玻璃爆了,他脸上受了伤,明天麻烦你先送他去趟医院,再找间酒店让他住两天。”
“看病和酒店的钱我回头一起给你。”
傅妄说,“不用给钱,你明天先别走就行了。”
“等我回来。”
江聆没有问等他回来要做什么,抿唇默认。
翌日,清早。
港城市区的主道路已经被连夜赶工的解放兵小哥哥们清理得差不多,积水也退去了部分。车道上,依稀可见来往的车辆和行人。
天空阴沉无雨。
江聆睡了一整夜还没醒,傅妄没跟她打招呼,自顾自地开车出门,去网吧接她的好弟弟。
那间网吧叫艺云网吧,玻璃大门和玻璃墙都被台风吹爆了,碎片散落地到处都是。网吧里有一些人,坐在电脑桌上躲地面的积水。
傅妄拨通了江北的电话,约莫因为是陌生号码,对面过了好一阵才接。
“喂,谁啊你?”
“来接你的,出来吧。”
江北以为是她姐的男人,顿了一会儿,嘟嘟囔囔几句:“……行,马上出来……”
从网吧里出来,江北顶着个鸡窝头,眼下有重重的黑眼圈,运动外套和破洞牛仔裤都湿了,皱皱巴巴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脸上和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只是看起来有些湿漉邋遢而已。
他第一眼没认出傅妄,四下看了好几圈。
“这里。”
江北抓着头毛,闻声望过去。
眼睛还没定焦上人,侧脸实实在在地着了一拳,挥拳的力道又快又狠,打得他鼻腔里瞬间上不来气,一阵酸痛后,两柱血溪汪汪地从鼻孔里直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