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之后,师兄那里应当会有可用的法宝。”
蒋钧行言简意赅:“若是很急的话,现在也可以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记住一些。”
高境修士寿数长远,记在自己的脑子里又比寻常留生法器要来得可靠,他这话说的十分自然。可尹新舟想记住的偏偏又不是那些类似于引电淬剑的法门,而是些更加不值一提的、在修士眼中需要被斩断的东西……
“可能不是什么要紧的内容。”
尹新舟犹豫了一下:“就算说出来,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觉得重要。”
踏入仙门就意味着斩断尘缘,可问题在于,尹新舟的“尘缘”意味着她过去的整个人生,和依此而诞生的全部生活方式。
它们的重量太过厚重,却又难以让人理解。
“对你来说重要,那就是要紧的内容。”
蒋钧行脱口而出,甚至没怎么经过思考:“我都会帮你记得。”
好吧,好吧,尹新舟看着他——眼前这个人并不了解现代的生活,但此时此刻,她突然多了些分享的欲望。
即便说出一千分,而对方只能理解其中一二。
但他会将这“一千分的胡言乱语”全部都记忆下来,这就足够了。
“我在大学的宿舍一共有四个人。”
她缓缓说道:“我们一同去报过驾校,嗯,就是学习开车的地方……没错,挖掘机也是一种车。”
“除我之外,剩下的三个室友各有志向,有人想要留校当老师——就是夫子,岑老先生那样的;还有人想要继续向上读书,我们那儿也兴这样,可以一直读到近三十岁……对了,还有父母。”
自习室里的书本,校门口的奶茶店,图书馆的天井和中庭,还有实验室当中的灯光。大家顺着人潮上学和放学,周围是万千和自己一样的学生。
那是平静安稳、踏实有笃定的前半段人生。
虽然里面夹杂了大部分对蒋钧行而言很生僻的词汇,但他还是认真将对方所说的话记录了下来,像是背诵那些诘屈聱牙的咒文一般刻在了心里。
对了,还有父母——
尹新舟说:“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和相貌,但我还记得有一年突然下大雨,大家都没有带伞,我们一家人被拦在了路上,不得不站在房檐下面避雨,看着雨水在地上拍打出水花,等待雨过天晴。”
雨水在地面上堆积起小水洼,尹新舟看向水面,那里面倒映出三张被波纹打得破碎的笑脸。
“……抱歉,净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第125章
一个常识是, 伴随着修行的逐渐推进,踏入仙门的人都会或主动或被动地斩断尘缘。
时间是世上最钝的刀子,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切割雕刻出图形。蒋钧行认真听着对方讲述自己求学时候的经历, 也难免对自己早些年习剑时候的经历生出了些怀念。
当然,同新舟师妹所讲述出来的内容相比, 山中修炼的日子显得单调又漫长,他和几个师兄妹一起长大,大家皆是早早就辟了谷, 互相印证和讨教修行的成果便是最鲜明的记忆。
再后来,平静安稳的日子也没过多久, 仿佛山河倾颓日月斗转,兽王带来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张师兄成了霞山的代监院,这位置一坐便是许多年,而自己也接下了不少霞山派的委托, 常年奔走于山外。
“像是一些讲算学的大课, 前排的位置是很难抢的,有个室友每次遇到这种时候便会早一些出门。”
尹新舟还在继续介绍:“我倒是不一定非要坐在前面,通常是打到哪里有空位便坐在哪里。”
就和霞山门内的讲道差不多,蒋钧行点了点头, 又忍不住想起对方在临城的讲道, 周围的凡人围了个半弧形, 说不定也同师妹此前的求学经历有些关系。
“用算学的方法来进行推演, 我们将这种技法称之为‘数学建模’。”
蒋钧行记下这个名字, 兴许是将数术和算学这两个词汇杂糅到了一起, 听着对方继续说道:“基础的数学建模竞赛,呃……类似于试青锋那样的比赛, 往往需要三个人共同参加。一个人负责设计算法,第二个人将这种算法编写出来,第三个人将前两个人的工作总结成报告。”
当然,实际比赛当中并不严格遵守这种工作分配,一神带二废或者两位大佬带着咸鱼飞都有可能,三个人的分工内容更是可以随时交换,在为期三天的比赛当中达到动态平衡。尹新舟自己在校内集中训练的过程当中就轮流尝试过这三个位置,意在和队友互相磨合。
尹新舟自己的数学建模经历不算从容,但足够刻骨铭心,因此在这个部分讲得格外详细。强化集训期间以四天为一周期,三天做题一天点评,通宵敲代码是家常便饭;到了比赛的时候更是压缩睡眠时间,大家点亮屏幕在大教室里打地铺,临近截止时间前五分钟才匆匆忙忙地提交了报告,其间个中辛劳不一而足。
在蒋钧行的理解当中,这应当是一种算学推演方面的训练,只没想到凡人当中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