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就是你的同门?”
蒋钧行问:“在算学上一脉相承?”
“我们那边没有这么严格的师承,每个学生在成长的过程当中都会换许多先生,就像是……”
尹新舟在大脑当中找了个词:“工业流水线。”
蒋钧行回想起临城枪械加工时的场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他过去一贯以来的认知当中,凡人但凡能有一丝机会,都会绞尽脑汁想要寻仙问道,可从对方侃侃而谈的画面当中,他又确实可以窥见一段平稳又安定,却也生动鲜活的……只属于凡人的生活。
“对了,我方才说了那么多,都忘记问——咱们现在需要突破这个秘境才能出去吗?”
尹新舟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辽阔湖面当中最醒目的建筑,四周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色,看上去平静又祥和,一点也不像是印象里秘境那般步步杀机的景象。
“这个秘境此前就被我们探索过,只留下了一个尚未破解的核心,需要经验丰富的符修或者精通阵法的修士从旁辅助。”
蒋钧行回答:“如果不去破阵的话,这里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个方便藏身的场所罢了。”
尹新舟一愣:“那你当时带我来这里——”
“不过是情急之下的选择。”
蒋钧行抿了抿嘴唇:“浑沦派不是个好去处,况且那几个人存着私心,就算你真能使用兽王的力量,去了他们那儿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尹新舟点头,她当然明白:“现在外面也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
“应当不至于太乱。”
蒋钧行想了想,“但也不会太平稳,你要有心理准备。”
哦,心理准备。
眼前这人很少如此说话,看来秘境之外应当是一片洪水滔天——尹新舟忍不住撇了撇嘴,没想到穿越之后自己有朝一日还要去考虑危机公关的问题。
不过比起周围人的看法,自己的记忆显然更加重要,也不知能不能在秘境之外找到突破口。
虽说浑沦派是个沾不得的离谱宗门,但尹新舟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她的答案应当就藏在这个宗门当中。
*
秘境之外,霞山。
张飞鹤难得有些焦头烂额之感。
流言甚嚣尘上,他这个做监院的不能不管,而某个知名不具的靠谱师弟直接带着当事人逃跑,虽说一时间避免了情况变得更坏,却也给他丢了个极为麻烦的烂摊子。
那一瞬间的波动,但凡对兽王有些了解的人都不容错认,就连霞山派内部都因此而议论纷纷,更别说其余各大门派,询问乃至质疑的贴子雪片一般发了过来。
而议论这件事的不止是高境修士,还包括了大量的寻常弟子。
窦句章抓了抓头发,觉得不可思议:“那是兽王的力量?我以前从来没看出来过……那本命法器我还坐过呢!也没见有什么不对劲。”
“千般变化,万种化形,谁也不敢否认这种可能性。”
徐望喝了杯茶:“但我总觉得……”
“总觉得很奇怪,是吧?一点都没有杀性,据我了解,师妹用这法器最多的场合就是掘土盖房子,要不然就是坐着赶路——可别说,还真方便。”
李婉和也如此说道:“倒是最近造出来的法器有点意思。”
她说的是加特林和迫击炮,如今新舟师妹身份未卜,临城的生意甚至还又热闹了几分——大家都不知道这种好货还能买多久,把眼下的生意视作是最后的买卖,甚至在一些地区还滋生了高价二次购买的武器黑市。
临城如今的主事人江之月态度不明,只说由于妖兽们的袭击,当地工坊的凡人有不少人受伤,厂房也在恢复当中,还要重新排查城中的防护法阵,亟待处理的事情一件紧似一件,一时半刻还没办法继续维持生产。
“借口!一定是借口!”
有不少的行商们抱团抱怨:“我都听说了,厂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那个……那个人在临走之前的布置很到位,只是一些凡人受伤而已,受伤还不能换?这其中肯定有隐情!”
“真有隐情,同你我也没什么关系。”又有人说:“只是可惜,好光景还没两年就沾不上了,瞧瞧临城这两年发展得……啧啧,几个月前还叫临河镇呢!”
“不都说了那些东西是和兽王有关吗?谁知道用了以后会不会沾上什么因果,我还打算回去就将手里的货处理掉,难不成你们还敢继续做他们的生意?”
还有人表示了不乐观的态度。
“嗨,以前不也这样,干咱们这行的,哪个不是在刀尖上挣钱。儿孙当中要有哪个小辈能挤进仙门里,那就心满意足啦!”
不管私下里怎样讨论,大部分凡人明面上的意见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临城的生意长不了了。树倒猢狲散,支撑着这座城的那“两棵大树”本就不算丰茂,其中一人又同兽王扯上了瓜葛,也不知道究竟会怎样收场。
最后,行商当中年龄最长的那一位吐了口烟圈,为这段闲谈盖棺定论。
“哎,眼见起高楼,眼见高楼塌,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