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声音在耳边缥缈,他道:“典正衣上熏香很香……”
香到他几乎无法克制,几乎耗费了全部心神才阻拦下自己。
香?
沐雨慕晕晕乎乎,费力在云雾中遨游,找寻自己那零零散散的想法,那日梦中,好似在纱幔后,有一个打翻的香炉。
所以,不光有被下了药的酒,亦有催情香吗?
她是刚刚被那宫女领进屋中,吸到了香,才会中招?
没有任何防备的,又似是他故意说话吸引她注意,她的嘴中被塞上了一条汗巾,刹那间剧痛袭来。
她整个人几乎弓成一个虾米,全身的热意仿佛有了出口,汹涌奔流。
将额头抵在他瘦削胳人的肩膀上,掉下的泪珠子打湿了他的斗牛服。
却又在下一瞬被他送回了云端,云雾缭绕,她因残存药力重新迷蒙起来。
待她半仰在椅上清醒过来时,只见他正拿着一条雪白的汗巾擦拭自己手上鲜血,见她望来,他动作一顿,悄然将手压了下去。
她也默默将脸侧了过去。
他唇线绷紧,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拿出了她嘴中咬住的汗巾,而后为她整理起来。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衣料声沙沙作响。
几乎无法遏制的,沐雨慕在被穿好衣裳后,泪水充盈整个眼眶,只要眨一下眼,便能破堤而出。
她上半身的女官服丝毫未乱,就连跪在她身边的凌凤宴,衣衫都不曾乱出一个褶子来,只露出了虽瘦削却有力的手臂。
可偏偏却发生了,她从未想到之事。
无声泪流自然更加引人心疼。
凌凤宴沉默起身,用屋中茶壶中的水,清洗了被她咬出牙印的汗巾,而后重新在她身边半跪了下去。
她头上云髻依旧被牢固地插着,可却有零星碎发黏在脸上,他倾身,温柔地将她的脸摆正,细心为她擦拭汗珠。
温润的手指扣在脸上,沐雨慕睫毛颤动,不敢直视他的眸,只敢从底向上窥去,只见高傲清冷的人,此时如玉的肌肤上沾染了红晕,且这红晕在她注视下扩散的愈发快了。
眼上很快覆上汗巾,他将她的目光,拦截在其中,回以她不曾见的痴妄。
泪水被擦拭,他声音沙哑,“典正别哭,今日之事……”
“我会烂在心中的。”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她羞意上头,瑟缩了一下。
而后便听,门外有脚步声奔走,好似快要找到这间房间,刚刚凌凤宴过来时,曾将她们支开,如今看来,她们可能没有找到人,又折了回来。
沐雨慕闭上眸子让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多想无意,之后的应对更加重要。
她摘下汗巾,在今晚,第一次正式他的双眸,没有躲闪,他的眸子就像一汪清潭,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崩溃与狼狈。
最不堪的一面,被他看到。
最羞耻的事情,被他化解。
不论如何,她这也算避过了二皇子是不是。
所以,她笑了。
有些紧绷的唇费力向两边拉扯,她说:“凌凤宴,今日多谢你,我们扯平了。”
凌凤宴回望,平静的目光下是奔腾的即将喷发的火焰,但他只道:“是,典正。”
他在她几欲羞愤欲死,却强撑着非要自己接受去看的目光下,将那几条脏了的汗巾,妥帖收好,“我会处理好这些,将它们都烧了的,典正放心。”
而后,他伸出手臂,“我们出去吧。”
沐雨慕看了他半晌,将手伸出,在半空中悬停片刻后,没有选择搭在他的手臂上,反而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有着相同温度的两双手互相接触,她的腿酸软的几乎站不起来,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他支撑着她,当做不知道她此时的脆弱。
沐雨慕道:“开门,我们回宫宴上。”
“是。”凌凤宴带着她缓步而出。
一开门,门外一群人齐刷刷转过了头,而后让出一条通道,背手站立的二皇子转过身。
他穿一厚实的黑色大氅,将原本不高的身高压得更矮,整个人如同一个毛球。
本有些娃娃脸的面庞,狰狞恐怖,眼神阴霾地盯着沐雨慕放在凌凤宴手上的手,又看向他们二人一同出来的房屋,像是要气炸了。
两人齐声跪地行礼:“见过殿下。”
二皇子没说话,没让两人起来,两人只能一直跪着,跪到全身都冷了下去,感受不到双腿的知觉,二皇子经身边人提醒该返回宴会上时,才听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起!”
沐雨慕本就不舒服,又不愿在二皇子面前露怯,正打算心一狠猛起时,身侧伸出一只手。
凌凤宴就像每一个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那般,自然地将她搀扶了起来。
更甚至,他微微侧身,半挡在她前面,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在将她扶起来后,蹲下身,旁若无人地为她整理马面裙裙摆,将每一个褶子都摆正。
这一幕看着二皇子眼皮子直跳。
谁不知道受陛下信赖与宠爱的凌秉笔,一身傲骨。
从未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弯下腰,折下骨,便连面对陛下,都是高傲的,如今却甘愿折服于一个女官裙下,心甘情愿,为她折腰,做她裙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