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人用拳头重重敲击了下自己的头,“嗡”的一下, 沐雨慕还以为这一瞬间自己遇到了梦中场景。
站在床榻边,她少见的无错, 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去寻司药。
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先替尹钰收拾身上,仔细包扎手腕,确认血真的已经不流了。
而后将染血的床单撤下来, 为尹钰盖上厚厚的被子,喂了她半杯热水。
自己则披上斗篷, 携一盏灯笼在黑黢黢的宫内穿行。
作为一个掌管宫闱的女官,掌握巡逻路线和时间是基本功,知道每一处地方,该去不该去是必须。
她们需得用此点去核对宫女女官,有没有违反宫禁,而如今,这让她可以避人,直接到达凌凤宴直房。
直房里透着烛光,凌凤宴尚且未睡,她站在门边,抿抿唇,终还是扣了下去。
自宫宴后,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起那日的事情,甚至互相均有躲避的想法,所以在宫中并没有遇见过几次。
但无论如何逃避,事情都已经发生,那种让沐雨慕头皮发麻的尴尬,不可避免。
门开了,他穿着一身深绿色团纹长衫,是他下值后最常穿的常服,长衫垂至脚面,腰间悬挂一块玉牌,配上他出尘清隽的面容,文人风骨扑面而来。
冰冷的眉眼在瞧见是她时,转瞬变得温柔起来,“典正?”
沐雨慕垂眸,回避他让她心乱的视线,低声道:“不让我进去吗?”
“自然。”他侧过身,迎她进屋,待她脱下斗篷的帽子,才发现她未施粉黛,青丝批肩,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她有些不自在,“我有正事找你。”
凌凤宴“嗯”了一声,目光迅速在屋中搜寻了一遍,深更半夜,又只有他们两人,自然是不敢将她引到床榻旁的,唯有书桌算是个正经地方。
带着她去了那里,沐雨慕刚一入座,抬眼便瞧见了挂在毛笔旁边的青釉药瓶,思绪翻飞,想到了两人初见时,她给予他的那个药瓶,便是眉目一凝。
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典正?”
沐雨慕捧起杯子,收敛起自己的思绪,深夜造访,她不是来探究凌凤宴这个人的,而是,有事相问。
便直接开口道:“我记得,你曾托米洛捎了外伤药给我,你有相熟太医是不是?”
话落,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凌凤宴也下意识摩挲了下手指,那药,是他怕她给她抹那里的……
好在凌凤宴不是个会让沐雨慕羞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人,说道:“确实有相熟的人,典正可是想找太医看病?”
梦中尹钰浑身是血冷冰冰躺在那里的场景,让她迅速脱离开了当下这种令人心跳飙升的气氛,她道:“我想找一位口风严的太医。”
“这只怕不好找,”凌凤宴坦白道,“他们也只是因陛下最近对我多加关注,而给两分薄面,典正何不找尚食局的司药女官?”
沐雨慕不语,不找当然是因为不方便,司药一把脉便会知晓尹钰怀孕,她原想着找太医,让太医开些方子来给尹钰喝。
想到方子,她又问:“我记得你初入宫时身子骨也不大好,喝了许久的汤药,那些药方你可还记得?”
烛光下,凌凤宴鸦羽扇起,他认真注视着沐雨慕,问道:“出什么事了典正?久病成医,我也会些许医术,可能会帮到典正一二,典正若是信我,不妨告诉我。”
沐雨慕对上他的眸子,一时被其所慑,咬着唇内的软肉,她自然是信他的,他们两人毕竟已经做过那般亲密的事,有了共同的秘密,要不她也不能来此处寻他。
她眼下确实没有头绪来处理这件事,他要是能帮忙,自是好的。
便道:“你说,这宫里,若是女子怀孕想堕胎,能生还下来的几率大吗?”
烛火轻摇,凌凤宴鸦羽长睫寸寸落下,在沐雨慕肚子上转了一圈,而后才开口道:“几乎不可能,十堕九死。”
“是了,不可能。”
沐雨慕喃喃出声,她在宫正司,见过太多和侍卫通奸怀孕,堕胎将自己堕没了的宫女了。
这世道对女子太难了,生产是一道鬼门关,堕胎是另一道鬼门关,就凭尹钰现在这样折腾自己的方法,孩子就算没了,她也得跟着去了。
正如梦境中那般,那个孩子瘦削的像个猫儿,哪里像足月的孩子。
这些她都知道,只是想从他嘴里再听到肯定的一遍回答,她怕她劝说尹钰劝说的是错的。
“典正,可知怀孕几个月了?”他轻声问道。
沐雨慕摇头,“不知,但观形态,也得有个三四月的样子。”
三四月……凌凤宴悄然收回自己在沐雨慕平坦小腹上的注视,低声嗯了一句。
堕胎这条路走不通,且观尹钰状态也实在不好,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沐雨慕索性思索起了另一种可能性。
她望着杯盏中透明的水,幽幽问道:“你说,要是将那个孩子生下来,然后将其悄悄送出宫去呢?”
“或者,悄无声息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