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诗芃看着那根手指,笑了一下,眼里的泪顿时溢了出来,“你还有凌秉笔,凌秉笔,你之前承诺我的话,还作数吗?”
凌凤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自是作数的,娘娘放心。”
她轻轻碰了下沐雨慕的手指,“你看,会有人照顾你的。”
“娘娘……”
“别叫我娘娘了,我不是,也不想是,”权诗芃像是怕惊扰到谁,说,“沐雨慕,你能唤我一声阿姐吗?”
一句话,便让沐雨慕受不住了,她弓着身子颤音道,“阿姐……阿姐,阿姐……阿姐。”
“嗯,乖……”拿着奶干的手轰然垂落,权诗芃连转身都做不到了,她靠在门上,像是说给沐雨慕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好想家啊,慕慕,你想家吗?”
“我想,会带我骑马射箭的父亲了,我想会严厉要求我学舞,晚间又偷偷为我上药的母亲了。”
“我想我的几个兄长,我想我的弟弟妹妹,我想我房间里的那只小鸟了。”
“我走的时候,将它放飞了,可它飞不走,最后又飞回了我的手上,你说我是不是也是这只小鸟,永远只能看见这么大点的天。”
沐雨慕摇头,“不是,不是,阿姐你去过很多地方了啊,你比我走得都远呢。”
权诗芃喃喃自语,“都是他陪我走过的呢,到处都是他的痕迹,都不是我自己去的。”
她说:“慕慕,你看,我说得对吧,这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你以后,别落到我这个下场啊。”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声音却有些雀跃,“是下雪了吗?”
沐雨慕仰头,不知何时,有乌云遮盖住了点点星芒,她哭道:“是下雪了。”
“下雪了啊,真好,”权诗芃露出一个笑来,“父亲、母亲,你们来了?”
她好似突然有了力气,伸着手走到了院中,粉色纱裙飘舞,最后骤然下沉,她缓缓倒在地上,仰头望着天空,笑道:“我可以,清清白白的走了。”
眼眸缓缓合上,人再也没有了声息。
巨大的悲伤袭来,沐雨慕一时竟是失了声,噼里啪啦的泪珠在她脸上坠落。
凌凤宴蹲下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道:“司正,娘娘是找家人去了,司正……”
门缝因他离开而合上,院中的人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在他怀中挣扎,疯狂去推这个门,而后终于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你把门给我打开!”
“啊,娘娘!啊姐,阿姐!”
一记哭声炸响,“你放开我,我要去看她!”
凌凤宴拦着她,“司正,别动了,你身上的伤口要裂开了。”
沐雨慕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些,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要从凌凤宴怀中出去,砰砰地拍着门,“你放开我,阿姐,阿姐,阿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啊,凌凤宴,你把门给我开开。”
凌凤宴捧着她的脸,不断地用指腹为她拭泪,“司正,娘娘清清白白的走,在那里可以自由自在,你该为她感到开心才行。”
沐雨慕摇头,身上的伤口彻底崩裂,她完全感觉不到,心里的痛已经超越的一切。
凌凤宴没法子,只能再次为她撑开门。
她根本不在乎门缝有多宽,差点将整条手臂挤进去够她,“阿姐,阿姐,你看看我。”
“够了,司正,你别让娘娘走得不安心。”凌凤宴怕夹到她的手,将人整个拖了出来。
她摔在地上,而后狠狠抱住凌凤宴,痛哭出声。
“阿姐!”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凭什么,死得是她啊!”
“凭什么!”
第50章 离别送行
轻雪飘飘扬扬, 不大,却也够覆上一层白盐细雪。
凌凤宴半蹲在沐雨慕身前,仔细为她的手指上药, 可沐雨慕却将手抽了出去, 她侧过头, 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唇线绷紧, 凌凤宴最担心的事情, 终还是发生了。
沐雨慕在因贤妃的事情迁怒于他。
屋外,养心殿的小太监还在候着他,“凌秉笔,该走了, 陛下找您呢。”
他无法, 只好先道:“司正, 我先走了。”
沐雨慕没理他, 好似屋中全然没他这个人般, 她就那么望着窗外,呆呆地枯坐, 他起身想要关窗,她眼珠动了, 直勾勾盯着他。
他便住了手, 同屋中的尹钰和安米洛点点头,一头走进了雪中。
小太监殷勤的为他披上斗篷,在雪地里显然的大红斗牛袍,便那么被深灰的斗篷所遮盖。
她看着他越行越远,一滴泪掉落。
痛苦, 绝望。
安米洛尝试喂她吃东西,也得不到半点回应, 她同尹钰道:“这可怎么办?不吃不喝近一天了,就在这坐着。”
尹钰叹道:“她心里难受,便让她自己待一待吧。”
雪停、雪又下了,沐雨慕是最后身体撑不住了,方才侧躺在床榻上,但也只是短暂地眯了会儿,便又醒了。
那不让关的窗户缝已经被关上了,屋内响着另外两个人的呼吸声,她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