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洞的眸子里,还残留着迷茫,甚至还在想,一切都是她的梦吧?可这梦,怎么也不醒啊?
指尖上还残留着没有弄干净的血痕,她伸手,就着惨淡的月光,看着它们。
次日,有女官来看望她,她还得强撑身体同她们说话,她不能外人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对权诗芃的在意。
她甚至不能为权诗芃收尸,否则权诗芃之前为她做的努力全白费了。
日子恐怖的,称一句平淡的过去都不为过,宫里曾经圣宠不衰的贤妃娘娘死在冷宫中,没溅起一朵水花。
深宫凉薄如此。
沐雨慕身上的伤口结痂的时候,便重新回到宫正司当值,她监督着受提铃之罚的宫女在宫内行走。
行至半途时,吩咐另两个小太监看着,自己则拐到了另一条宫道上。
宫道的尽头,月莹正在候着她。
见她第一句话便是,“瘦了。”
沐雨慕回:“姑姑也瘦了。”
她们两人,一人陪着权诗芃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一人则为权诗芃收敛了尸骨。
月莹道:“我已托人将娘娘的尸身焚烧了,之后我会应娘娘所说,将她的骨灰撒至大海中,希望这样她能回家。”
沐雨慕眸中有浅淡的泪雾,她点了点头,“姑姑出宫后,有什么安排?”
月莹长叹了一口气,“我家中还有位老娘,待我伺候她老人家归西后,便去游历一番大昭,替娘娘看看。”
“嗯。”
长久的沉默后,月莹先开了口,“慕慕,保重。”
沐雨慕点头,“姑姑,你也保重。”
“行,”月莹抬了一下肩膀上的包袱,“走了。”
沐雨慕缓缓行礼,“姑姑慢走,一路平安。”
月莹没有回头,顺着宫道一路前行,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沐雨慕方才将身子直起来。
眼中愁绪堪称一闪而过,她便又恢复了平静,算着时辰,插近道回到提铃人会出现的地方。
等了半晌方才看到人影,却见那原本应该在宫女手腕上的提铃,现下被身后的两个太监拿着。
三人没想到沐雨慕会突然出现,铃铛险些掉在地上砸断脚,慌慌张张跪地。
其中一个太监辩解道:“沐司正,是天气严寒,铃铛和肌肤相碰,能将皮都碰掉,我们才帮了下忙。”
“对对,是的沐司正,我们就帮着拎了一小段路,本就打算还给她了。”
宫女也道:“沐司正,都是我的错,不关他们的事。”
沐雨慕没说话,只是微微侧着头打量着宛如小白花一样的宫女,了然地挑起一侧唇角,哂笑。
三人互相使眼色,不断可怜求饶,谁不知道宫正司的沐司正,为人是几个女官中最和气的,除非真的犯下大错,她从不恶意苛责。
就在三人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沐雨慕开了口:“既然三日提铃不长记性,那便提上半月吧。”
那宫女面色骤然惨白,沐雨慕却看向另外两个太监道:“你二人日后也不需要再来宫正司了。”
丢了差事,这可比罚半月铃严重多了,两太监当即就要张口,沐雨慕制止道:“再敢多嘴,我便只能将你们交到司礼监了。”
两太监顿时不敢再言语,沐雨慕瞟了地上三人一眼,也不管他们互相如何埋怨,说道:“走吧,把剩下的路走完。”
“把嗓子打开,提铃的规矩忘了不成?”
那宫女眼眶含泪,“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夜半时分,便总能听见有人喊天下太平,你说是吧,尹女史,尹钰?”
尹钰低垂着头,恭敬答:“回陛下的话,是宫女被罚提铃才会喊的,若陛下觉得吵闹,臣明日会同宫正司谏言,让她们更改路线和喊话方式。”
陛下目光灼灼盯着尹钰,问道:“宫正司还能听你这个小女史的话?”
这话说得有些扎心,可尹钰丝毫不在意,她傲然道:“臣提出建议,听不听就看她们的了。”
陛下逗弄道,“这话你说的倒也没错,不若你跟她们说,这是朕吩咐的?”
尹钰一板一眼道:“容臣拒绝,和臣同屋的沐司正,便是宫正司的人,臣可以给她吹吹枕边风。”
一个一身傲骨的人,却说着自己要同小姐妹咬耳朵的话,陛下“哈哈”笑出声,他许久都没这么愉悦过了
他道:“原来你和沐司正是同一个屋的人,可你怎么和她一个屋?”
陛下本意是想说,他认得沐司正,是凌秉笔喜欢之人,她们两个一屋,真是巧。
却见尹钰有些难堪道:“沐司正都是为了陪臣,才一直没有搬走。”
作为一个自认为什么场面都见过的皇帝,陛下一下就被尹钰这模样触动了,一个有些傲然孤僻的人,确实会被人欺负。
他像是怕惊恐了她,说道:“不若,朕下旨,让你自己住一个屋?”
尹钰跪地,“陛下,这如何使得,臣区区一个女史……”
陛下身上只简单披了件黄袍,为了扶她起来,急得袍子都掉在了地上,只着一身里衣握住了她的手,“地上凉,别动不动就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