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明河的记忆虽然是共享,但大多数时候就像隔着一层纱,并不清晰,只有这句话,显得那么深刻。玉榭并不知道他记住的是除魔的责任,还是师伯的冷酷,毫无疑问的是,这样的深刻同样映射在他身上。
……
“玉榭,玉榭,你怎么了?”
他回过头,看见所剩不多的同袍正担忧地看着他,玉榭下意识回答:“我没事。”
对方看起来并不赞同,却也没有深究,只是说:“如果累了,你歇一会儿吧。”
他想,要是今若,这时候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定要知道他在为什么什么事情烦心,然后要帮他解决。
玉榭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看着最后剩下的十几个人,心中并无多少害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走吧,诸位,即使倒下也应该倒在战场,而不是这里。”
即便众志成城,即便万众一心,对于不知为何暴增的魔族也不够看,坚持了半个多月,曾经的同袍有的摆弄出魔族食物,有的被魔族感染变成了敌人。手刃同袍的同时,仿佛预见了自己也变成魔族被斩杀的未来,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除了要和前面的魔族对抗,还要防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魔族的同袍,可谓心力交瘁,即便如此,他看上去也并不狼狈。
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玉榭的不凡,他大概不会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便劝他先行离去,他们都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才留下了拖时间,送信的是普通人,从这里到洄洲盟起码也要走几个月,如果是玉榭的话,一定能很快搬来救兵。
玉榭克制着不泄露什么会打击到大家的想法,如果他是老大,这时候绝不会派出援兵,而是要想办法将人都送走,然后退出洄洲,另觅他乡。
就算去找援兵,大概也只有几个热血上头的人,还有他家的笨蛋今若,才会过来吧。
一人于千军万马,不过螳臂当车,但玉榭并没有找死的意思,拖得时间已经够了,人也离开的七七八八,他也该走了。而且距他的生辰只有三天,他怕岑今若来找他。
等出去之后洄洲盟不知道要搬到哪里,但是他想,无论到哪里,只要他们还在一起,那就没有关系。
玉榭几乎是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往回走,身后有同袍的时候绝不后退,同袍都离开了,他也完成了自己所能做到的全部,布下一道又一道的阵法,总能再撑几天。想到岑今若还在等他,玉榭心中也温暖起来,又生出了几分力气。
距离云断山防御的城墙八百里的地方,正是曾经的据点,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他现在应该在这里等岑今若。
玉榭没有停下,依旧保持着极速前进的步伐。御剑够快,但天上盘旋的猎鹰也是出自魔界,被发现会很糟糕,因此只能御风而行,间或踩着树枝,让自己和深林融为一体。
远处一阵浓烈的魔血腥臭,玉榭猜测可能是魔族之间的打斗,他们经常会这样。
他打算稍微偏离一下路线,问题不大——
不对!
旁边这些树上留下的剑气痕迹显然是修士的,再看一眼,甚至还是昆仑的剑法。
玉榭不假思索地往血腥来源而去,因为洄洲能留下昆仑剑气的只有一个人——
今若!
他一路掩藏着气息,又在身上布下让人忽略的咒语,岑今若自然没有看见他,但他却看见了岑今若旁边的女人。那个女人是姜四的妻子,她早就被魔族污染了,这是个陷阱!
“今若,快离开——”
他的声音淹没在魔族的嘶吼中,岑今若或许听到了,或许没听到。
岑今若慢了一步才发现身后女人的异常,但是对方身怀六甲,腹中胎儿未必被污染,她投鼠忌器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尚在胎中的人畜有一半不会和母亲一样被感染,而怀孕的人畜感染症状会比普通人更慢,这是魔族几千年来饲养人畜时无聊发现的结果,所以怀孕的人畜,是它们感染更多人畜的好办法。
即便如此,虽然知道这种办法,一般的魔族也是更喜欢通过战斗打过去,只有高阶的魔族才有能力让其他魔族这么做。
箭矢早已用完,长剑也折断,玉榭抓起旁边长满尖刺体型肥硕的魔兽扔朝扑向岑今若的魔族砸了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魔族整齐划一地冲向了岑今若。
玉榭猛然回头,和其他魔族比起来起码九成像人的高阶魔族出现在后方,金属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寒光,是欲天魔尊,它在用思维控制着其他魔族!
无论如何侵占别族领地,天定界碑总是会有因果将其归还,唯有重新树立界碑,才能做到真正的划定界限。它们嗅着气息来到了这里,没想到竟然发现了岑今若身上的界碑碎片遗留的气息,欲天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岑今若杀红了眼,她冲开了周遭的魔族,哪怕只剩断肢,这些魔族也不后退,它们就像无论如何都杀不完。
她飞到半空,丢弃了自己的长剑,拉起了弓,同样是昆仑出身,玉榭一眼就看出来她想做什么。脑中嗡的一声,他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和岑今若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