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银票,姜芙首先想到的是,她兄长一五品大员,这得是贪了多少才能累积到起如此庞大的数量。但转而想起他美人斋幕后老板的身份后,又释然了。
姜固和丹娘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沓银票。在二人看过来之前,姜芙心虚地将纸条垫到了银票最底下,抢先解释道:“我也不知这银票从何而来,应是祖母临行前偷偷塞给我的。”
姜固闻言惊讶道:“侯府的唐老夫人竟如此富有,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票。”
他这话一出,倒点醒了不少事。
唐老夫人出自青州何氏,家族于数年前早已没落。忠渝侯又仅仅只是被封了爵,并无官职傍身,侯府的日常开销也不小。
是以,她老人家虽然有这许多年的积累,可如今时移势易,眼下别说一万两,便是连五千两都难以拿得出来。
姜固是个大老粗,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丹娘这边却不好说了。
姜芙有些心虚地瞟了她一眼。不知是未察觉还是不愿挑破,丹娘面色寻常,只叮嘱她:“这钱既是老夫人留给你的,你可得好好存着,万不可乱花。”
姜芙点点头,应道: “娘说的是。”
*
时值五月,烈日当头,巴蜀已有了入夏的征兆。临近晌午时分,一家人的马车也终于抵达了姜芙提前托人买好的宅邸前。
姜家二老看到眼前这处精致的小宅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是一处三进的宅子,位于繁华的锦绣街。虽称不上豪宅,却也比三人此前的居所大了四倍不止。整个宅邸布局规整,端方有序,厅内温馨舒适,明净敞亮,宅子前后皆带有一小片花园,平时可种些花草蔬果之类的。
宅子四周被树木环绕,偶有鸟鸣阵阵,微风习习,倒是个适合养老的居所。
姜芙跳下车,“阿父,阿娘,你们还喜欢吗?”
姜固有些不敢上前,驻在门口迟疑道:“苗苗…这样的宅子,我们赁得起吗?”
“非也,”姜芙摇摇头,调皮地笑道:“这宅子并非赁来的,是我买的。”
这下连丹娘也跟着吃了一惊,旋即皱眉道:“这么大的宅子少说也要几百两了,刚说了不让你乱花钱,你又…”
“阿娘,这你可冤枉我了。”姜芙撅起嘴巴不满道:“我这一年在建安挣得可多了,盈利的数额与方才兄…祖母给的不相上下。我们本来也就是要找地方歇脚的。既然有钱,又有合心意的地方,为何不买下来呢?饶是以后不喜欢了,以锦绣街的繁荣,转手卖出去也容易。”
“真是说不过你,”丹娘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你这一载下来,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
姜芙吐吐舌头。
丹娘这边算是劝好了,就差姜固这边了。
见姜固还在门口犹豫,姜芙将他拉到石柱边,小声道:“我知阿父不屑吃女人的软饭,当年便是为了不拖累阿娘才会带着腿伤去云盛楼应聘账房先生的。但我不一样啊,我可是你女儿。男人靠老婆养才会被骂软饭男,但若能被子女奉养,世人只会羡慕您,夸您教子有方,儿女有出息。”
姜固被她这通逻辑绕得云里雾里的,姜芙乘胜追击道:“况且,此后我就要在蜀地发展生意了,若有个孝贤的名声在,也好便宜行事。”
这下姜固听懂了,敲了敲她的脑门,佯怒道:“你这家伙,想的是这一出啊。”
姜芙乐呵呵地笑言:“苗苗也是想为您和阿娘多赚点养老的钱嘛。”
此时丹娘已经进门了,立在花园内朝两人疑惑道:“你们在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进来。”
姜芙听言跟了进去,面不改色地告起了姜固的状:“方才阿爹是在问我,这么大的宅子,要将烟斗藏在哪一处才不会被阿娘发现,我自然是没有告诉他。”
丹娘听言,果然转头朝姜固怒道:“你怎么回事?”
姜固自是好一番解释,顺道瞪了姜芙一眼。
姜芙吐吐舌头,飞快地跑进了屋,顺利将两人对她私买宅子行为的不满转为了二人内部的纠纷。
她将最大的厢房留给了姜固和丹娘,自己则择了另一侧稍小一间的厢房住。
放下行囊后,她拿着飞钱去银庄兑换了银票,又逛了逛锦绣街附近几间尚未赁出去的铺面,将价格、人流、周边环境一一对比过后,心中有了数。
回到姜宅时,姜固已经烧好了饭菜,丹娘正在整理行囊里的包裹。为免再度遭到安国公夫人的诬陷,姜家人离开维扬时几乎将所有重要物品都带了过来,已是做好了长期在此安置的打算。
姜芙打开其中一只箱子,里面放着维扬独产的引枕、被絮之类的细软。箱子底下压着的,还有一只褪了漆的红色小皮鼓。
她将皮鼓拿在手中晃了晃,疑惑道:“阿娘,这是我小时候的玩物吧。我们这一路奔波本就不易,你怎还将它带过来了呀?”
丹娘将床铺好,笑着解释道:“这可不一样,这皮鼓可是你尚未出世前你姨母送你的礼物。”
章薇?
一股陌生而温暖的情绪浮上心头,姜芙轻轻地抚了抚皮鼓的表面,待看清鼓面右下方绣着的重瓣莲时,脑中灵光一闪,惊得僵在了原地。她细细地数了数那莲花的花瓣,正正好十七片。
丹娘见她神色有异,关心道: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