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峦深受感动,也坚定了跟随在温廷安身边做事的决心。
温廷安目下最关心地,其实还是三司对望鹤的判决,但三司会审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召开的,最近时值多事之秋,除漠北之地深陷饥荒之灾,还有中原,随时可能生发地动,三法司与六部需要受理来自各个地方、各处府路所上疏的奏折以及呈文,忙得可谓是焦头烂额、足不旋踵,因于此,关于对望鹤的审判,便是被推迟了整整一个月。
其实,望鹤的案子本身就非常难审核,因为要顾虑到的因素很多,方方面面都要顾量到。朝廷内有一些宰执,很激进,上奏疏道,望鹤虽不曾弑人,但身为牢城营的罪犯,本就罪不容诛,务必请三法司判望鹤以绞刑,以儆效尤。稍微有人文关怀一些的,便觉得,望鹤虽有罪咎,但莫能致死,更何况她生养了一个女婴,婴孩年岁极浅,需要母亲照拂。试想想,若是望鹤有个好歹的话,谁来照顾望鹊呢?
望鹊不能没有母亲,更不能在最需要陪伴的年纪,就被寄养在漏泽院。
朝中百官宰执,为了审判望鹤一案,甚至开展了激烈的司法大辩论,各种奏疏如暴雪一般,纷纷扬扬砸向御书房,三司会审不得不往后延迟,赵珩之打算等百官吵完再发表一己政见。
听阮渊陵透来的口风,以他对帝王的了解,帝王是绝对不会轻易使用绞刑的,易言之,赵珩之虽然没有对望鹤案件表过态,但这也意味着他不会同意那些充溢着激进之词的奏疏。
这一番话,无异于是在温廷安心间铸下一根定海神针,心中的一块悬石,此一刻悄然落了地。
阮渊陵对她说,至少要等候两月,三司会审才能召开。
温廷安细致地算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地动可能生发在一个月后,她解决完地动的事情,就能回朝听审,时间恰巧能够赶上了。
如此,她也便不那么忧虑针对望鹤三司会审的事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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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抵近寅时正刻,京郊外的天候,尤其是在暮秋时节,朝暾的空气极是凉冽,仿佛糅入了一层清泠泠的霜,街衢夹侧的一围刺桐树,枝叶由绿褪青,氛围虽谈不上凄寒冻骨,但寒气触碰到温廷安的肌肤上时,她蓦觉一阵凉意,忍不住拢紧了身上的裘衣。
行将出城之时,有一群人在身后倏然唤住了她。
温廷安蓦然回眸一望,发现来者不是旁的,正是周廉、杨淳、吕祖迁。
三人一个不少,一个不多。
温廷安顿住了将路引递呈给巡检官的动作,不可置信地望定众人,口吻有些发颤,道:“你们怎的来了?”
周廉佯愠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同我说,温少卿,你也太不够义气了罢!”
吕祖迁道:“若不是元昭告诉我你的去处,你今晌是不是要独自一个人偷偷行动了?”
杨淳道:“温兄,我知晓你是不想给我们添负担,但我们皆是一起共事这般久了,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们么?我们是砖,你若是需要,就将我们哪里搬,不求共生共死,但求患难与共。”
一大清早的,温廷安体内原本还残存着一些睡意,但见着这般一个热血的场景,陡地醒神了不少。
一股濡热温湿的暖流,横亘在温廷安的心腔之中,俄延少顷,掀起了一阵绵长的颤栗。
晌久后,她问道:“可是,你们还有四日休沐日。”刚刚才从广府回来,好不容易能有一些休憩放松的时刻,她不想让众人这般累。
周廉正色道:“是休沐重要,还是中原的百姓们的性命重要?”
吕祖迁道:“两番相较取其重,休沐期可以后来补上,但救下中原百姓一事,却是刻不容缓。“
杨淳道:“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量。”
温廷安一错不错地望着众人,心中颇有触动,她静默了一会儿,鼻翼翕动了一番,缓声道:“好,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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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洛阳抵冀北,拢共花了一日的时间,温廷安他们便是抵达了冀北,因为此番是低调出行,他们进城的时候,冀州知州以及当地的地方官,并没未前来相迎。
不过,他们看到了甫桑和郁清,他们是温廷舜的两位亲信。
温廷舜已经料知到大理寺官差会到冀北,是以,提前派遣了他们出郭相迎,并在冀北府最好的一座驿站添了落脚处。
冀北与岭南格外不同,此地气候干燥,谈不上冷冽,但无端教人觉得空气仿佛生了诸多棱角,质感冷硬,风吹拂在面容上时,俨似被一层极细的风沙滚磨了一圈的。
除了气候,冀北的膳食亦是与岭南格外不同,此地以面食为主,并且,每一膳必添臊子与辣酱,初来冀北的这一日,适值夤夜,已然是很晚的光景,温廷安他们临时在客栈用了一顿晚膳,店家委实热忱好客,为他们接风洗尘,重设膳宴,那端呈上来的诸色食膳,皆是淋浇上了厚厚的一层悍辣腥子,乍望而去,俨然是岳飞笔下的满江红。
众人一筹莫展,面面相觑,一阵默契的无言,一时有些无处下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