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时若闻言,心彻底沉下。
只是与众人不同,她担心的并非宋惯生的伤情。
在当时的小桑时若眼中,她好不容易从一个永远不被人注意到的庶女爬到如今的位置,所以靠得只有利益权衡,与无情,她才不会在乎一颗碍事棋子,宋惯生未婚妻的位置她确实想要得到,不过,宋惯生是残是伤她不在乎。
只要他是惊隐庄的独苗苗,也是最受宠的宋大少爷就可以了。
她担心的不过是宋惯生会不会将替她寻玉佩之事告诉众人。
其他人或许不了解,但她的父亲与几位族人不可能不知,她这一身都是堂姐不要丢给她的旧衣物,身上又怎么可能有像玉佩这种贵重之物。
她担心自己从前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娇弱善良伪装也会一并被揭穿,所有心血付诸东流。
桑时若心急如焚,立马换作一副忧心忡忡的关切模样央求惊隐庄中的几位长辈带自己去看宋惯生。
面对这样一个娇小可爱,又懂事又会疼人的小女娃的请求,几位长辈当即同意了下来。
桑时若跟了他们一路,她晚了一步没看到宋惯生,只是远远瞥见宋庄主慌慌张张请了一帮大夫进了他的房间,然后随着众人在屋外等候。
院子里的大人们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起宋惯生的轻快。而桑时若隐约从大人们的谈话中了解到,宋惯生从屋顶掉下来时,正好撞上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导致断了几根肋骨。
宋庄主财大气粗,门下都是附近最好的大夫,接骨并不在话下,可坏就坏在宋惯生左下第二根肋骨尾端碎裂,随时有刺穿皮肤的可能。
几位大夫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们争论许久最后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将宋惯生体内的碎骨取出……
碎骨……
桑时若的思绪从记忆中抽离,目光渐渐凝聚在眼前骨架之处,肋骨的末端有着部分缺失的痕迹。
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她在心中对自己道。
桑时若转过身去看另一具骨架,瞳孔猛然紧缩。
她终于能明白宋惯生方才为何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这具尸骨的左下第二根肋骨末端同样有着缺损的痕迹,与方才所见几乎毫无差别。
桑时若背后顿时泛起寒意。
这是同一个人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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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实在太过惊骇。
令桑时若难以缓过神。
她盯着两具白骨,看了许久,艰难道:“兴许只是巧合吧……”
巧合吗……
此话说出口,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相信。
宋惯生当时意识不清,可能没看见从身体取出的碎骨是什么模样,但桑时若心中却清清楚楚。
那时的她听闻宋惯生有了清醒的痕迹,生怕他将自己忽悠他去寻玉佩的事告诉长辈,仗着小而不起眼的身躯迫不及待地挤入宋惯生的房间,迎面撞上了将碎骨与血水盆送出屋子的婢女。
桑时若看清了它。
那块碎骨很小,不到半个指节大小,两端极尖,似月牙般弯曲。
——正好与面前两具尸骨肋骨缺失的那部分吻合。
桑时若盯着眼前两具白骨,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突然漫出一股巨大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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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记忆被唤醒,桑时若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那日你说早就知道我身上其实没有玉佩,为何还要帮我去寻?”
不知碎骨内情的宋惯生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反复告诉自己不过只是巧合,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听到桑时若这么问他,宋大少爷含糊应了一声:“有吗?”
他立马指责道:“明明就是你别有用心,为将我支走,这才骗我去寻玉佩的。”
“……”桑时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或许宋惯生已经记不清了。
可她却将当年那个场景每个细节印刻在了脑海中。
当时的宋惯生并没有将她供出来,只说自己贪玩,想试试阿爹新教的术法,想在生辰宴上,在众人面前逞威风。
气得宋老庄主暴跳如雷,若不是儿子如今还半死不活地躺着,定是马上将他吊起来暴揍一顿。
见宋惯生对她的名字只字不提,桑时若心情复杂,但也只是跟在大人身后远远看着他,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后,她也默默转身准备离开。
“时若妹妹……”
桑时若诧异回头。
小宋惯生对着床边站着的宋庄主装可怜:“爹,我胸口疼,喘不上气,我想和时若妹妹说说话。”
宋老庄主对着不成器的儿子摇头叹气,最终摆摆手“罢了罢了。”
为满足儿子的心愿,庄主亲自出面与她父亲交涉,将她留了下来。
宋惯生因为伤口感染,发了高热,脸上红通通的,意识有些不清,但为了和她说上几句话一直强撑着不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