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大,向阳脑子嗡的一声响,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失语好几秒,才勉强找回理智,问:“我爸没事吧?”
“没事,缝两针就行了。”向萍说,“你给这个手机号的支付宝转两千块钱过来,我得付医院费。”
“好,我等会就转。”向阳问:“两千够吗?”
“两千够了,多了换不了现金。”向萍听出向阳说话时带了颤音,心知这侄女是担心了,便安抚道:“我们这边没什么大事,就是进村找人的时候,这边的警察跟村民起了冲突,你爸受牵连挨了一下子。走的时候太匆忙,就把东西都落下了。”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向阳听了更急。什么样的村民刁成这样,能和警察当面起冲突?
好在向萍及时补充:“我们要去的是邻村,只是出了这事,等警察处理好了,再跟我们一起进村。”
寂庄辖区下的乡村,都靠山,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村民的思想也就没那么开化,很排斥生人进出。外人要进去,都得找熟人。就连当地警察进村,也要事先联系村委。
这种村落,也是藏了最多拐卖妇女儿童的地方。
向萍和向天则这一趟去的,就是当地最有名的买家村。
之所以起了冲突,也是因为警察要带走一名被拐走的七岁小男孩。小男孩原来的家庭很富裕,被拐走后,在穷乡僻壤里养得跟城里的流浪狗一样,脏兮兮的,身上没一处干净地方,还因为不听话想跑,被养父母打过几顿,落了伤。孩子的亲生父母见了,当场便情绪激动得扬言要告那对养父母,几番言语争执,就打起来了。
向天则是帮忙劝阻,才挨了一榔头。
向萍把情况简单地和向阳解释一遍,又叮嘱她记得转账后,就挂了电话。
向阳第一时间把钱转了过去,又发了给这个陌生号码发了条已转账的告知短信。那边也很快回了短信过来,说已经收到。
她握紧手机,慢慢吁出一口气,一颗心仍旧提着,放不回原处。
陈一然说程觅当初是和他一起被拐到寂庄的,因为一直程觅吵闹不休,就被喂了药,睡了一路。到寂庄时,两人被卖到不同的人家里,半年后才在一个小镇上遇到。
那会儿,他们的养父母带他们到镇里,是因为办入学手续要拍证件照。
两人拍完证件照,照相馆的老板看两个小孩长得漂亮,一高兴就免费替他们拍一张合照,洗了出来。
在那以后,两人就再没见过。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陈一然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出大山,程觅的下落他却是不知道的,只依稀记得带着程觅去拍照的那对夫妻有些凶悍,对程觅的态度算不上温柔。合照的时候,因为程觅跟他说了个村名,就挨了那对夫妻一顿斥骂。
那个村名,就是如今向天则和向萍要去的地方。
陈一然还说,在照相馆遇见时,程觅的那个养母已经怀孕了,肚子刚鼓起来,像是才怀四五个月的样子。兴许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那对夫妻才对程觅的态度不好。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向天则才火急火燎地撇下还在病中的程琴,赶着去寂庄,生怕慢了几天,儿子就在别人家里多受一点苦。
这十年来,在寻找程觅这事情上,失望太多次了,家里人其实早已经习惯。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因为离程觅只有一步之遥了,如果还是失望而归,向阳不敢想象她爸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甚至于是她自己,也未必能受得住。
向阳低下头,无奈苦笑,只能期望她爸和姑姑这一趟能顺利,不要再生事端。
夜风徐来,凉意飕飕。
向阳还在走着神,忽听有人喊她:“向阳?”
循声回看,却是衣着光鲜的朱明莉挽着江寄远款款从餐厅里走出来。
“你也来这里吃饭?”朱明莉笑吟吟地问,见向阳孤身一人,不免有些得意地挽紧江寄远的胳膊,挑了下眉:“怎么一个人?”
向阳应了句:“在等朋友。”目光便掠过朱明莉,落在了江寄远身上,笑着喊一声:“江总。”
江寄远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她,与她对视不过一秒,就挪开目光,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干巴巴地说:“真巧。”
“是很巧。”向阳眉目微舒,寒暄一句:“我以为江总还在加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寄远神色瞬间变得不自在,有些心虚地说:“最近确实很忙……”
“忙什么呀,你这两天不是都在陪我嘛。”边上的朱明莉不甘被忽略,插嘴道:“刚才你还答应了明天要陪我去洛水镇,一起去观星台看星空。”
朱明莉说着,半靠在江寄远肩上,以正牌女友宣示主权的姿态,朝向阳微笑道:“情人节的那天晚上,我们在一起了。”
向阳已对江寄远释怀,听到这消息,心中也没生一丝涟漪,只是多少有些意外江寄远竟会和朱明莉在一起,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路的人。
想起先前朱明莉对她莫名其妙的敌意,向阳现在总算有了答案,原来朱明莉是拿她当情敌了。
于是她落落大方一笑:“恭喜。”
朱明莉狐疑地看着向阳,有些不肯相信她竟然一点不在乎。反而是身旁的江寄远愣愣地看着向阳,神情有些失落,原来她是真的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