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他愣怔的目光中，拖着行李扬长而去，还不忘啪地甩上了门。
这就是他们的一夜孽缘。
而现在，在孽缘的几个小时之后，燕鸣姣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因为昨夜某些时候她不太专心，所以真的遭了报应？不然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
内心纵有再多情绪，此时此刻，她也是个严肃的市场总监，是他顶头的顶头上司。
她面无表情道：“没事的话，就出去吧。”
裴祯元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出去了。
办公室再次恢复安静，燕鸣姣在内网疯狂搜了一圈，也没搜到最近可以出差的业务，她只能把自己的联系人列表拉了一遍，选了一个打电话过去：“李总吗？是我呀，小燕，下午有空吗？我们聊一下之前那个展会的事？哎，好嘞，两点可以吗？那咱们就两点见，我到您单位来找您……”
到了中午，按照燕鸣姣平常的习惯，都会去员工食堂吃，但是今天她硬生生给自己加了个午班，算算时间大家应该都去吃午饭了，她才补了个妆，拎包下楼，出去找路边店吃了一顿，吃完便直奔李总公司。
她就用类似的伎俩一直蒙混下去，连续半个月都没再见到裴祯元的影子。她偶尔状似无意，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赵主任裴祯元的情况，得知他作为市场一部唯一的实习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便大松一口气。
但她并没能放松多久，很快便迎来了公司主办的一场年中盛典活动。这是每年的惯例项目，虽然许多经验都可以沿用，但是这项活动涉及人数多，参与范围广，仅这一场活动一天的流水便可达十位数，因此市场一二三部早就分工合作，早早地便忙起来了。
活动当天，燕鸣姣作为主办方的总执行，凌晨便守在了场地，踩着高跟鞋，跟个陀螺似的走了几万步，别说吃饭了，连水都没喝几口。活动在夜里十点结束，观众人潮散去，剩下的就只有市场部善后收拾的工作人员。
燕鸣姣倒不用亲自收拾东西，她终于得了喘息之机，坐在塑料板凳上，趁着角落没人发现，悄悄把脚从高跟鞋里伸出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脚趾。
就在这时，面前递过来一瓶水。
她抬起头，看见裴祯元平静的脸。他也是忙了一整天，有些疲倦，前段时间还被压榨熬了夜，眼下有几分青黑。但毕竟年纪轻，看起来比她这苟延残喘的状态好得多。
她悄悄把脚缩回鞋子里，接过水，道了声谢。
裴祯元没说什么，离开继续去帮忙做事了。
燕鸣姣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对，看了看瓶身，才发现不是今天他们统一供应的矿泉水，而是一瓶补充体力的功能饮料。
这小朋友。
她看向大堂角落里的自动贩售机，不自觉地笑了笑。
她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写工作汇报。年纪大了，很多东西都记得不是那么牢，不抓紧时间写下来，睡一觉起来就忘了。
裴祯元正在帮忙把活动物料拆下来塞进箱子里，瞥见燕鸣姣正弓着背缩在一张小小的塑料凳子上敲键盘，忍不住问身边的同事：“燕总监还不走吗？”
“走不了啊。”同事说，“这活动她是总执行，要是她现在走了，收尾的时候出了问题，她还得回来解决。”
“她得等到大家全部下班？”
“对啊。”
裴祯元便不再多话。
凌晨一点半，所有东西全部清理完毕打包好，只等工人来拖走。同事们有些拼车，有些等人来接，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燕鸣姣终于看向裴祯元：“你怎么回去？”
裴祯元默了默：“打车。”
燕鸣姣计算了一下从活动现场到绍大的路程，横跨绍市南北，就算夜里畅通无阻，怎么着也得开将近一小时。
毕竟还是个学生，半夜打车，不太安全，燕鸣姣叹了口气，说：“我的车在地下车库，等一会儿你坐我的车走。”
裴祯元略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喉头滚了滚，才道：“谢谢燕总监。”
等到最后一个同事离开，燕鸣姣转过身，高跟鞋在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吧。”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夜空一弯弦月，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细很长。
地下车库里有一股塑胶和尾气的味道，她开的是一辆宝蓝色的SUV，示意裴祯元坐副驾驶去，然后自己从后备箱取了双平底鞋换上。
回到舒适的座驾里，她显然身体顿松。她打开去绍大的导航，车轮在夜色中飞驰，两人沉默得太过尴尬，她便放了音乐掩饰。
车窗微微开着，等红灯的时候，夜风轻柔，连带着街头夜宵的香味也飘进了车里。
红灯的秒数在减少。
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
燕鸣姣清了清嗓子：“你饿吗？”
裴祯元没听清：“什么？”
“你没吃晚饭吧？现在学校里应该也没有超市开着，你饿了吗？”
裴祯元抿了抿唇：“有点。”
“宿舍关门了吗？”
“关了。”都凌晨两点了，怎么可能不关门。
红灯结束，绿灯亮起，汽车冲出白线，却在前方掉了个头，在路边停下。
“下车。”她言简意赅，“早回晚回都一样，请你吃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