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还想说什么,齐豫白却握住她的手,回头看去,便见他朝她摇头,兰因只好把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回头嘱咐晏欢,让她陪着祖母好生回去,等中午,他们再过去陪着祖母用午膳。
目送她们离开,直到快瞧不见祖母的踪影,兰因这才小声问齐豫白,“祖母是想起祖父和父亲了吗?”
“嗯。”
齐豫白牵着她的手,目光却落在远去的祖母身上,声音低沉,“她这些年没有一天不想他们。”只是平时怕他担心才一直藏着。
可有些事,哪里是想藏就藏得住的?他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他还在,如果不是因为放心不下他,恐怕祖母早就在当年就跟着祖父他们走了。
兰因回头,看着阳光底下他稍显淡漠的面目,想说些什么,红唇翕张却又合上,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回握他的手。
有什么好问的?
就像她永远都会记得小时候被王氏遗弃在街上的场景,他又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当着自己的面被一群人带走,又被别人从家里赶出去的场景?
安慰无用。
她的敬渊也不需要那些安慰,陪着他就够了。
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以及那一份柔软带给她的力量,齐豫白低头垂眸,扫见那张沉静温柔的面容,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可他就是感觉到了她的怜惜和心疼,心里那一根紧绷的弦忽然就松了,先前还有些冰冷的眉目重新绽开柔软的笑意,他抬手,轻轻抚了抚兰因的眉眼,似安慰一般柔声与她说道:“没事,都过去了。”
明知没有过去,但兰因迎着他温柔的眉眼也还是笑着回道:“嗯,都过去了。”她主动牵住齐豫白的手,边走边说,“敬渊,你跟我说说祖父还有父亲母亲吧。”
即使这辈子已无缘再见,但兰因还是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齐豫白应了声好,而后牵着兰因的手,絮絮与她说道:“外人都说祖父刚正不阿,是个严肃的老头,但我小时候总能瞧见他跟祖母拌嘴,你不知道,祖父一张利嘴,能辩得朝中大臣口不能言,可回了家面对祖母,他却笨口拙舌,总落下乘,有一回我还瞧见……”
兰因好奇,“瞧见什么?”
想起那些幼时趣事,齐豫白的眉眼更显柔和,迎着兰因好奇的目光,他看着她笑道:“祖父哭了。”
兰因一怔。
她虽然没见过敬渊的祖父。
但这些年由于敬渊在朝中根基愈稳,齐家曾经的那点过往也总是被人拿出来说,当初齐家祖父曾因储君一事得罪先帝,全家获罪,齐家父子更是在流放途中不幸过世,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天子登基,敬渊又屡立大功,齐家那点罪名自然早被洗清,如今说起他们也都是感慨,若是没有当年那一次抄家,齐家一门三杰,即便无爵无封,放眼整个汴京城,那也是令人称叹的门户。
兰因过往听他们评价齐家父子也多有感慨。
可无论是当初还是定亲后听外祖母说起齐家的事,她所听到的齐家祖父都是一位严肃刚正,如大山一般威严的老人……这样的老人竟然会因为跟妻子拌嘴拌不过哭吗?
她惊诧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对这位从未见过的老人也不禁生出几分亲近之情,看着身边的齐豫白,她心下一动,忍不住问,“你会吗?”
齐豫白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答道:“不会。”见他的小妻子有些失望地抿嘴,他笑着抬头覆在她的头顶揉了揉,补充完先前还未说完的话,“我不会和你拌嘴,自然不会哭。”
刚刚还有些失望的兰因听到这话,心里又生了几分甜蜜,却还是笑盈盈看着他故意说,“那可说不好,如今我们才成婚自然不会争吵,以后却说不准。”
话音刚落,忽见身边男人停下脚步,露出沉思的表情,兰因笑容微顿,正想说话,却听他说,“你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等再过几十年,我们成了老头老太太,保不准我性子也会变得像祖父一样固执,若瞧见你看了其他家的老头保不准就要和你生气拌嘴,说不过你就哭。”
说完瞧见兰因面上怔愕,齐豫白俯身,看着她的眼睛笑问,“所以我的因因会看其他老头吗?”
“当然不会!”兰因还未彻底从他的前话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就答了这么一句,等说完,瞧见他面上的愉悦才反应过来,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可到底没说什么,只嗔了他一眼。
原本就是故意想逗逗他,哪里想到他竟然能扯到几十年后去。
但兰因还是很高兴。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要和齐豫白在一起,她就格外容易高兴和满足。
她喜欢他成熟沉稳的样子,喜欢他给她的安全感,她也喜欢他偶尔露出小孩向她撒娇的模样,都说一段好的爱情会让人变得成熟,同时也会让人变得像小孩,从前兰因不信,可如今才发现齐豫白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她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像大人,像小孩。
红唇没有掩饰得轻轻翘着,她牵着齐豫白的手继续问,“那爹娘呢,他们又是怎样的人?”
齐豫白与她十指相扣,边走边说,“爹爹性子温柔,阿娘的脾气也好,他们自幼相识,从小感情就很好……”说起自己的爹娘,齐豫白沉默了一会,但扫见身旁的兰因,他又笑着与人说道,“他们若还在,肯定会高兴我娶了你,尤其是阿娘,她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个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