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双鞋子的大小和样式，明显是买给她的。
沈鸢有些惊讶，正想和王观南说什么，他却已经低着头放下了车帘。
她的红唇还微微张着，想说的话却再次卡在了喉咙里，沈鸢看了一眼还在微微浮动的布帘，沉默一瞬后才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大约是昨日走得太久，鞋面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鞋底却明显有些薄了，沈鸢没想到他会观察得这么仔细，心绪一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坐在马车里，隔着一层布帘，她看不到外头的王观南。
昨夜那一番话还犹在耳旁，绕梁不绝。
沈鸢心里是有些无奈的，为王观南的那番话，也为他如今的反应。
她是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王观南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从前你拼命追逐却对你不理不睬的人终于看到你的好了，甚至回过头追逐你喜欢你了，高兴吗？沈鸢想，她应该是高兴的，可高兴之余更多的却是怅然。
这一番话终究是来得太晚，她最难受的那段时间都已经靠自己自愈了。
也许早几年，他们之间还有可能，那个时候，她多喜欢他啊，喜欢到看到他就忍不住笑，喜欢到他无论做什么，她都心跳如擂，喜欢到总是忍不住跟着他，情不自禁想起他，喜欢到……她甚至偷偷连他们以后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那个时候王观南若是来找她，她肯定想都不会想就会和他在一起。
即便被旁人嘲笑。
可如今——
她实在没这个心情，也没这个心思了。
她从前以为女人的归属就是成亲嫁人、相夫教子，可走出金陵之后，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过得有多么狭隘，这世上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她很喜欢也很享受如今的生活，也不想再为了谁改变或是停下自己的脚步。
怀着这样的心思，沈鸢虽然一路沉默，心里却是打算等到了地方，还是和王观南说清楚。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多年的执念让他放不下。
但都不必了。
……
马车一路向东前行。
王观南虽然没来过，但这户人家还挺好找的，方圆几里就这么一户人家，还染了疫症，孤零零地坐落在那，即使没有沈鸢的指点，他也能找到……这让他有些庆幸。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和沈鸢说话，她会说什么。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拒绝的话，他不想听，所以尽量避免着与她接触，直到马车停在一户农家前，他才开口，“到了。”
沈鸢察觉到他的声音有些哑。
昨夜风大，他冒着寒风一路前行，一夜未睡，身上又就只有这么一件衣裳，估计是染上风寒了。她皱着柳眉挑起车帘，正想问问王观南难不难受，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沈大夫，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鸢抬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是与她一起诊治的陈大夫，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他问，“这位是……”
沈鸢和人打完招呼后，解释道：“是一位故交，知道我要过来，特地送了一程。”
说完之后，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王观南。
王观南对这个回答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他跟陈大夫拱了拱手便沉默地去拿马车里的东西，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沈鸢，也没跟沈鸢说一句话。
沈鸢倒是有心想问他下他的身体状况，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大夫便走了过来，“对了，沈大夫，你再去看看，我今天看了下，小虎他爹娘也已经好了许多，就是身子看着还有些虚。”
正好王观南也拿完东西抬脚去了里面，沈鸢那一番想问的话便也只能先按捺了下来。
她看着王观南离开的身影，应了好，等替小虎爹娘诊治完出来的时候，沈鸢想找下王观南在哪，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大哥哥好厉害啊！”
是小虎的声音。
小虎年纪小，病症也是最轻的，经过前几天的治疗，他爹娘还病着，他却已经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小虎。”
她喊了他一声。
憨头憨脑的小男孩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沈鸢的时候，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一蹦三跳朝沈鸢跑来，笑着喊她，“沈姐姐！”
沈鸢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问他身体怎么样了。
“没事了，我昨天还爬树摘枣子了！”小虎鼓着小身板一脸骄傲地说。
沈鸢替他诊了下脉，发现他脉象平和，又观他气色，并无大碍，便也没有让他去歇息，只是叮嘱了一句，“你身体才好，不能一直跑，要注意休息，知道吗？”
她语气温柔，小虎自然连连点头。
沈鸢想起出来时听到的那番话，不由往前看，她要找的那个男人就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手里拿着几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草，竟是编了一个蜻蜓……
倒也不意外。
他从小手就巧，又惯爱做这些小玩意。
说起来，他也送过她，只不过是个木雕，一个像极了她模样的娃娃。
那个时候她爱不释手，整日放在枕头边，要看着它才能入睡，甚至还求过他想让他再雕一个他，只是那会王观南不耐烦并未同意，后来……后来她离开了金陵，不肯再带任何属于他的东西，那个木雕娃娃也就被她放在了老宅的木箱里。
想到过去的事，沈鸢还是会忍不住怔忡，直到袖子被小虎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