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最先爱上的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以为使手段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以为打破他们之间的束缚和关系，她就赢了，她以为他从前的推诿只是因为那一层身份，只是外人的眼光，可是不是，即便骗过所有人，也骗不了她自己。他或许喜欢她，但绝对没有那么爱她，至少比不过她的阿姐。
萧业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顾情说。
当初失忆的那段日子，他的确爱上了顾情，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身边只有一个悉心照顾他的顾情，她善良温柔天真烂漫，如果没有后面的那些事，那个时候的他一定会娶她，会疼她，会和她白头偕老过一辈子。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他的身份和婚约还有从前的承诺都让他没办法娶顾情，其实早在当年他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对顾情的那一份情就已经被他压在心底了，或许最开始会有遗憾，但也只是遗憾罢了，这些年，他照顾她，事事依着她也只是心中对她有愧，如果不是因为后来的那些事，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次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她……
外面风声很大，屋中却很安静，四目相对，萧业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抬脚往外走去。
和顾情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薄唇嗫嚅一番，最终也只是说，“我曾经应允你的照顾你一辈子，依旧作数。”但也仅此而已了。
“阿姐呢？你们已经和离了……”
“没有和离。”萧业淡声，“东西还没交到户部，我和她就还没有和离。”只是他心里也有些不敢保证，兰因今日的冷漠有些害怕，“我会去祈求她的原谅，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再也不让她生气。”
顾情没有说话，她想笑，眼泪却率先流了下来。
门在关上的那一刻，她也瘫软在地，压抑的哭声从她的喉咙里倾泻出来，萧业听到了，但也只是脚步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外走去。
夜里。
萧业刚想入睡，周安就来拍门了，很少见他这般急切，以为是耶律燕哥那边出了问题，萧业连忙披衣起身，门才打开，他便看到周安苍白着脸禀道：“世子，夫人出事了！”
……
骏马在街上奔驰。
萧业身上的大氅在夜里发出猎猎声响，耳边仿佛还有周安的声音，耳边嗡嗡作响，吵得他头昏脑涨，萧业闭目咬牙，再睁开眼时，手中长鞭再一次甩下，等他到兰因所居之处时，那边已经来了许多人。
火势猛烈，不仅百姓过来围观，就连城防营也派了人过来，半边天空都被大火覆盖，照映出萧业惨白的脸。
“夫人的屋子着了大火，夫人在屋中，救不出来……”耳边再次响起周安哽咽的声音，萧业浑身发冷，他想下马，可膝盖一软，他整个人都摔倒在地，手按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场大火，门前厚实的大雪都融化成水。衣袍被水浸湿，有将士认出他的身份想来扶他，可萧业才起来就被人迎面揍了一拳。
力道之大，萧业再次摔倒在地。
“萧明川！”熟悉的怒声响起，萧业抬眸，是王观南，他冷着一张脸，在周遭将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朝他扑来，一拳接着一拳往他脸上砸。
有人想来阻拦，萧业却抬了手，他仿佛自虐一般任王观南揍着，直到王观南起身要进屋，他才费力伸手，抓住王观南的衣袍，哀声道：“小舅舅，让我进去看看她。”
“滚！”王观南转身又踹了他一脚，“你也配？！”
“你要是想让因因死不瞑目就进来！”王观南一双怒目殷红，从前潇洒不羁的脸因愤怒变得扭曲。看到萧业瑟缩着收回手，他才呸一声转身进屋。
雪下得更加大了，有人想来扶他，萧业却不肯起来，他伏在地上看着近在那明明不过咫尺却仿佛隔着山海一般的屋子，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依旧一眨不眨看着，他想进去，却更怕看到因因死后的样子，来人匆匆，他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有顾家人、有王氏、有思妤和严明，甚至到最后，就连他的母亲和许氏也都来了。
“业儿，我们回去吧。”母亲撑着伞罩在他的头顶，叹息着劝道。
萧业却像是被寒风冻得麻木了，他除了呆滞地看着前方，什么都做不了，身子忽然被人捶打了几下，是夷安……他才三岁多，但已经会认人会说话了，大概是知道他的母亲回不来了，他哭着打他，嘴里还喊着，“你赔我母亲，你赔我母亲！”
许氏站在一旁红了眼，思妤更是泣不成声。
萧业薄唇翕张，喉咙滚动几下，却什么都说不出。
……
兰因的死在汴京城掀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她死后一个月，原本深受陛下信任的成伯府忽然倒台，萧业被撤职，顾情也疯了，长兴侯夫人也跟着大病了一场，而之前被众人津津乐道的大佛寺偷情一案也终于沉冤得雪。
汴京城多了许多人，也少了许多人。
兰因的堂兄一家回来了，齐豫白却要走了。
临走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日，齐豫白独自一人登上西山，他手里握着一枝新开的桃枝，含苞待放，煞是鲜嫩，大约每日都有人打扫，兰因的墓十分干净，她并未葬于萧家，也未葬于顾家，按照她的遗愿，她坐落于西山之巅，对面开着漫山遍野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