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叙侧过头,发现赖枫微有意无意展示着烟纸上的口红印。
他皱起了眉。
一支烟抽尽,赖枫微摩挲着烟头,等了几秒才丢进墙边的垃圾桶。
“尤叙,我听何犀说,你觉得我对她不上心?如果是因为她落水的事情,那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过,你和她认识的时间虽然长,但中间未免缺席了太久,时间是无法弥补的,这一点你不及我。”
赖枫微理了理衣领,又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很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我留意她的画、欣赏她的精神世界,比我认识她本人要早得多。一见钟情的关系大多易逝,我个人更相信日久生情。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我们朝夕相处,无话不谈,说是灵魂伴侣也不为过。”
雷声轰鸣,天露怒色。
骤然加大的暴雨应声而落,雨点在风中斜向飞扑,白昼陷入浓重的愁郁。
何犀把那几支花换了个容器重新装盆,仔细摆好才回房间休息。
这样电闪雷鸣的阴雨天,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她小心翼翼避开伤口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又推开窗,让自然风和空调风混合。
最后躺在床上,在电视喧闹的谈话和音乐声中酝酿回笼觉。
大概是因为不久前她施暴的行为,迷迷糊糊竟梦到了第一次在冰场上见到尤叙的场景。
她头发剃得很短,戴着头盔仍觉得脑门拔凉。
灯光反射在冰面上,整个世界都是白色。
对方前锋的脸突然靠近,她仔细看了看,他比现在年轻点,白白嫩嫩的像个学生。
虽说场上本就有比赛前互相挑衅的习惯,但他第一句话居然是嘲笑她的身高。
她恶狠狠地回怼:“关你屁事。”说完还觉得挺爽。
撞上来那一下也真是够狠,要不是她身强力壮,估计不只是在原地打滑,而是直接飞出去。
要是摔倒的时候被谁脚上的冰刀割一下喉,那场面真是太刺激。
这个间隙,她又想起《流霞》有一个挖出来的肠子道具还没送过来。
噢不,出戏了,眼下她还没当上剧组美术,要专心传球,顺便针对尤叙。
冰风呼啸而过,鼻间都是凉气,何犀迅速捕捉到那个高壮的身影,全速前进。
在他带着球闪避之前,她愉快地伸出腿。
尤叙果然重心不稳翻倒在地,还滑开了几米。
不过他起身很快,还抬起头,面露愠色地看着她。
何犀第一反应居然是去问他有没有受伤,这样的仁慈令她鄙视自己。
但她又不想说别的话。
不知怎的,接下来应该发生的冰场斗殴变成了颁奖仪式的后台群架,是她听赖枫微描述时,脑补过的场面。
她自己还加了点儿戏剧色彩,一定程度上扭曲了现实——血肉横飞,满地横尸,他的白脸上恰到好处地溅了几道血点子,手里的摄影机成了武器,沾满了猩红液体,估计触感滑溜溜的。
就像俗套英雄片里,被逼上梁山的主角闯破一道道关卡,满身疮痍,终于在血条即将耗尽时,杀到了大反派位处摩天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门口。
他推开厚重的大门,留下两个鲜红血手印。
☆、49-该有的样子
白日耽于梦境,何犀一觉醒来已经是正午。
电视节目从访谈变成了销售广告,正以华丽的画面宣传着白酒。
她揉揉眼睛,从枕头下面抽出手机,看见了尤叙的消息。
【醒了么?】
大概因为她没回复,他只发了这一条。
【现在醒了。】
阴雨连绵的天气,室内外空气相接,房间冷得不像是夏天。
她一溜小跑冲去关了窗,又缩回被子里,兴致索然地换台。
不多久门铃就响了。
拉开门,她笑道:“来得真快。”
尤叙还没来得及脱雨衣,半透明的藏青色布料正往地毯上滴着水。
“饿吗?”他举起手里的保温袋。
何犀让开道,他带着一股饭菜香走进房间。
尤叙把袋子放在窗边的小圆桌上,自己走到墙边脱了濡湿的外套,晾在空调口下面。
她坐进桌前的扶手椅,往袋子里窥看一眼:“哎这不是盒饭啊?你叫的外卖?这荒山雨林还有外卖?我手机上都搜不到。”
尤叙拍了拍头发上的雨水,坐到她对面,把袋子里的打包盒一样样拿出来。
“去了趟附近的餐厅。”
那袋子就像个无底洞,颜色各异的菜色隔着盒子内壁的水蒸气透出来。
豉汁排骨,虾仁肠粉,干炒牛河,乳香鳝片,水晶虾饺,卤水鹅肝,猪肝煲,烧鹅。
何犀失笑道:“你耍我?附近哪里有茶餐厅?”
尤叙掰开筷子摆到她面前:“吃吧。”
见他正襟危坐,她疑惑道:“今天戏好像挺赶的,你是不是得赶紧回去?”
“不着急,天气太差,外景没法拍。”
何犀嚼了一口烧鹅,外皮鲜脆,肉汁满溢,肥而不腻。
她在尤叙地注视之下越吃越慢,觉得他此刻温驯得不太寻常。
“你不吃吗?”
“我不饿。”
“那你干嘛买这么多?”虽然她自己其实也能吃完。
“给你吃。”
他眼里明明带着笑意,眉头却微微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