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目兴奋地说:
“阿禾,老国师说我有好姻缘,将来的夫君还偏偏就是我喜欢的模样!”
楚禾哑然失笑:
“阿云,国师大人的意思应当是…”
孟泣云知道她又要无情地击碎自己的幻想了,于是便连忙捂住她的嘴:
“千万别打扰我的思绪。阿禾,今天我回去得好好酝酿一下,做个好梦,希望能梦到一个模样顶好顶好的夫君…”
看着少女脸上带着花痴般兴奋的潮红,楚禾只好噤声,任由她一路上徜徉在自己的美梦里。
孟泣云回去以后,乖乖地用完了晚膳,乖乖地回房歇息,乖得让孟母都觉得有些惊讶。
她家这个女儿一向是最不省心的,每天在家里上蹿下跳如猴子一般,简直像个套着小丫头皮囊的毛头小子。
别人可都不知道孟泣云要做什么。
她偷偷地取出一张纸来,冥思苦想了一阵之后,小心翼翼地画了一副未来夫君的小像。
自然是按照她心里想得那样——
宽肩腰细大长腿,威猛健壮如野马,眉清目秀,英挺迷人。
孟泣云小心翼翼地将小像裁剪下来,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画技甚好,便心满意足地将小像收入香囊里,一蹦一跳地睡觉去了。
当晚,她果真梦见一个男子。
那人穿着劲装,骑着一匹白马,霞光照在他身上刻出一道英挺的剪影,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
孟泣云在梦里笑得咧开嘴,第二天起来发现口水流了一枕头。
十二岁的孟泣云在楚家马场里打遍天下无敌手,完美地继承了武将世家的优良传统。
这天她晌午她跑完马,没有四处找人比武,反而找了一处草垛,安安分分地躺在里面晒太阳小憩。
为了在梦里多和将来的夫君联络感情,孟泣云将小像掏出来盖在脸上。
可是还不等梦醒,她就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孟泣云心烦意乱地睁开眼,还不等她将脸上的小像拿开,她便愣在原地。
日头正烈,阳光照下来透过薄薄的宣纸,将来人的脸映在她眼前。
漆黑的墨色轮廓与他重叠,是暗夜一般神秘的颜色,孟泣云只那一瞬间就想起来了昨天夜里梦见的那个骑着白马的少年。
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她一把将小像挪开,楚家大哥那张有些过分冷硬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他琥珀色的眼里带着些柔和的颜色,看得孟泣云有些眩晕:
“阿云?今天怎么不找人打架了?”
一股灼热油然而生,孟泣云痴痴地看着他的脸色忽然从自然转为惊诧:
“阿云?怎么流鼻血了?”
孟泣云大窘,一骨碌便从地上爬起来,连忙用衣袖擦了一把脸,果然抹了一袖子的血。
她假装仰天止血,不肯抬头看他:
“没…没事,好几天没找人打架,上火了。”
楚贞笑着将怀中的帕子送到她面前:
“走,我试试你长进如何。”
孟泣云的梅花亮银枪是祖传的绝世武功,年纪轻轻她便能傲视同龄人,可唯独站在楚贞面前败下阵来。
连试了好几次,她都提不起枪。
闻讯赶来的楚禾连忙把她拽到一边,小声问:
“阿云,你是不是来月事了,怎么这么虚?”
孟泣云抖着手,哆嗦着说:
“不是,就是腿软。”
楚家军军营里被她揍过的兵士们大笑着起哄:
“孟大小姐打不过少帅咯…”
孟泣云通红着脸跑开了,却没听见楚贞在她走后说的话。
他说,阿云是大小姐,日后这样的玩笑莫开了,小姑娘以后是要嫁人的。
于是孟泣云就这么怀揣着她的少女心思,一直等到十五岁及笄。
她藏在心底里的小秘密,连阿禾也没告诉。
她满心欢喜,等着梦中的那个骑着白马的少年来娶她。
结果左等右等,从来也没等到楚贞的心意,却在元宵灯节上,撞上楚贞跟一个戴面具的乖顺的小小姐走在一起。
他穿着常服,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眉宇间与唇畔都带着难掩的笑意,高大的身形小心翼翼地将小小姐护在面前。
孟泣云才发现,原来一个少年要是喜欢个姑娘,他眼里不会是那样像是看小孩一样的神情。
他眼里应该是带着火焰,即便有意敛去,也一样炽热的。那炽热几乎能将她身上的衣裙,像糖衣一样一层层烤化。
那是男子喜欢女子的喜欢,不是哥哥喜欢妹妹的喜欢。
孟泣云认出来了,那是赵家七娘,从小就跟楚贞有婚约的那一位。
那年她十五岁,刚刚及笄还没装淑女几天,身上穿着男子一般的劲装,脸上不施粉黛。
而那个赵家七娘,身上穿着藕粉色的薄纱衣裙,外面罩着一件毛茸茸的雪团子兔毛大氅,柳叶眉杏仁眼,会睁大亮晶晶的眼睛看楚贞。
孟泣云低下头,看见自己脚下沾着泥的,丑巴巴的鞋。
她看见一颗眼泪掉在鞋上,还是很丑。
去给她买糖回来的楚禾,手上不知从哪多了几个兔子灯。
她的脸上也红扑扑的,看起来好像有些雀跃。
可是看见孟泣云挂在脸上的泪珠儿,楚禾一下就慌了神,连忙将兔子灯递到立夏手里,小心翼翼地擦着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