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带来了朝中大多数权臣的支持,昔日荒诞无度的僖宗也感到了儿子的压制,立储传位、改朝换代,一切本该顺理成章……
但,北方的匈奴仍是按捺不住,提前两年要求大越送出嫡公主和亲,否则便兵压崤关。
兵报传至炀陵,年老的僖宗皇帝恐慌不已,当即下令让公主明日便启程。
“成晖!你骗我!不是只要我听你们的,她就不会去和亲吗?!你哑了?为什么不当庭阻止!”
成晖无言以对,边关有十数万的百姓,襄慈和他都不敢用人命去赌。
“殿下,再信老臣一次,三个月之内,必退匈奴。”
“三个月……哪里还有三个月……姐姐,襄慈……”
……
“我幼时沉湎读书,从十二岁才开始学刺绣,绣活向来不好,却也希望嫁衣能好看些。”
“公主,这嫁衣要带去匈奴吗?”
“算了,嫁的也不是自己想嫁的人,我试一试,便收起来吧。”
相对于外面的风风雨雨,襄慈显得格外平静。
她要嫁的单于已有六十多了,嗜杀成性,很难听一个汉家女子的忠言……或许她活不了太久。
想到这里,襄慈并未有太多遗憾,她从出生时命运就已注定,这个国度从未有人真正不惜代价地挽救过她,今后也不会有。
不过好在,有阿棠继承的大越,应是有指望的。
“公主,九殿下来了……看模样有些吓人,是否要见?”
“不见了……唉,还是见一面吧,你去把我为他缝制的冬衣取来。”
宫女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听话退下了。
襄慈有很多话想同弟弟交代,比如他爱饮冷酒、私下里交结些道士等等,待她走后,这些都要改了,以后当以国事为重。
千言万语,在见到冒雨前来的卫棠时,却全数冻在喉咙里。
“襄慈,你真美。”
……为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
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凶戾?
就像是……恶鬼一般。
……
“公主,前面便是崤关,多少进一些吧。”
离开炀陵已有半个月,襄慈一路上缄口不言。贴身姑姑看得心疼,每到一处关隘,休息时便要带她下去再看一看故土的山河。
待近了崤关,送亲的车队旁多了许多乞食的流民,一双双麻木而饥饿的眼睛从车下划过,襄慈这才从迷惘中醒过来。
“不必了,我们下去,把食物分给这些百姓。”
“公主千金之躯,岂可——”
襄慈摇摇头,扶车而下,命人将车队里的粮食分一半出来,见附件的流民都有了食物,便靠近一个抱孩子的妇女。
“听闻崤关城高险阻,又有强兵守卫,怎会累得诸位父老南逃?”
妇人擦了擦眼泪,把馒头皮撕下来吃掉,将内芯喂给怀里的孩子,道:“那些匈奴狗,说是来迎亲的,崤关的监军不敢得罪他们,放他们进了外城,每日里随意烧杀抢掠,我们……我们若不是早一步逃出来,早就被掳去厄兰朵做奴隶了!”
这就是朝中所言的,只要她一日不和亲,边关便一日杀戮不休。
襄慈低下头,压低了帷帽道:“很快便没事了,待……待公主和亲去,想来匈奴便会暂息干戈。”
说话间,官道上阵马蹄声纷至路过,一骑赤甲将军恰好行至附近,像是听到了襄慈的话,勒住马头皱眉道:“姑娘此言有误,匈奴皆虎狼之辈,朝廷一再纵容故使如此,又岂会因和亲休兵?何况单于嗜杀,我大越公主此去凶多吉少,同为女子,姑娘怎无半分同理之心?”
“我……”襄慈哑然。
同行的姑姑连忙过来把襄慈护在身后,恼怒道:“你是谁家的小将?怎这般无礼,你可知——”
那赤甲将军的同僚见车队华美,猜测来历不凡,忙劝道:“他今天吃错药了,多有冒犯请见谅!我等有公事在身,不打扰诸位了,告辞!”
“我说得何处不对?”
“你看你,顶撞上官,都被贬到这儿了还找事,快走快走……”
言罢,那人便扯着他的马辔头匆匆向崤关方向奔去。
“公主……”
襄慈撩开帷帽,静静地望了一会儿那人的背影,道:“走吧……还有,姑姑,我想吃点东西。”
……
崤关。
“都说了不下十遍了,不要顶撞上官!现在好了,押送粮草的肥缺没捞到,这种危险的送亲苦活就落到你头上。”
同僚的抱怨时不时传来,季蒙先不以为意。
送嫁的队伍那头,崤关的监军对着一个穿着黑狐裘的老者点头哈腰,对方急不可耐地试图去掀开金顶马车的车帘,片刻后,肥胖的脸颊露出了惊艳的笑容。
金尊玉贵的公主,要嫁给这样一个老头,竟没当场哭出来么?
两国之争,为免黎民战火,拿一个女人抵事,在炀陵那些人看来想是合算得很。大越向来是这么做的,可也总有喂不饱那些虎狼的时候。
季蒙先起初也并未多想,按部就班地领着队伍去了关外,远远看到神女河的时候,交接了公主便打算即刻折返回崤关。
“得了陛下的嫡公主,今年这事儿应是结束了,再在崤关领三个月的闲差,到了年末咱们就回去,兄弟,你也年纪不小了,让长辈们做做主,给你寻门亲事,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