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笑而不语。
盛县令得信,心中大定,尽管城中染病者日益增多,然一想到救命的药草粮食不日就到,也就不慌了。
然而三日过后,竟然没消息了。
把盛县令急得呦,整日站在城墙上翘首以盼,生生把一个白白胖胖的笑弥勒晒成了黑煤球。
秦桑也觉奇怪,京城到此地五百余里,再慢也该到了。
而且她担心朱闵青,早过了约定的日子,可他仍没个消息。
随着粮食越吃越少,患病的人越来越多,街面一日比一日萧条,恐慌的气氛又在城内逐渐弥漫开来。
秦桑觉得不是事,准备再给爹爹去封信问问。
提笔刚写了个开头,月桂“砰”一声闯进来,吓得秦桑手一哆嗦,墨汁滴下来,豆大的黑点。
“小姐,邱大人来了,在院门口!”
“快叫他进来。”
少倾,邱万春一身血污走进来,双膝一软迎头拜倒,“大小姐,属下失职,东西叫流民半路给抢了!”
“什么?”秦桑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失声叫道,“哪里来的流民?”
“刚过保定府,突然就冒出来一群破衣烂衫的流民,抢了东西就跑,我们……没拦住。”
第57章
最初的惊愕过后, 秦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亲自扶起邱万春,“邱大人是官身,跪我不合适,千万别属下属下的,我和您女儿都以姐妹相称。再说您还受着伤呢。”
她语气温柔和善,邱万春心下稍安, 就势起身道:“都是小伤不碍事, 督主嘱咐再三的差事让我们办砸了,我们羞愧得什么似的。”
“可事发突然, 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流民足有两百来人, 侍卫只有二十多个,好几个兄弟受了重伤, 我们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邱万春停顿一下,带着小心试探道,“若督主怪罪下来, 我愿一力承担, 可否请小姐说说情, 免了其他人的责罚?”
秦桑笑了笑, 谁都知道她比爹爹好说话,而且她求情,爹爹怎么也会给几分面子。
但这事太大了,可以说将她的谋划全盘搅黄, 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说有多少人背地里看笑话,只说这一城的百姓,还眼巴巴地指望这批东西救命。
于是她不置可否,只问道:“受伤的人有没有安置?随行的郎中们呢?”
“他们都留在原地,推我先来讨小姐一个示下。”
秦桑紧蹙着眉头寻思道:“流民……保定府和真定府紧挨着,保定又没闹瘟疫,今年又不是荒年,真定下头几个县也早封了,哪儿来的流民?这事蹊跷,你确定是流民?”
邱万春回想片刻,道:“一个个破衣烂衫,脸上黑乎乎的,拿的兵器也杂,大刀有,锄头铁锹也有,甚至还有拿扁担的,看样子是农民打扮。”
秦桑默然片刻,问道:“两百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多大年纪?口音有没有注意过?你们后来到官府报案没有?”
“呃……流民以青壮男人居多,口音嘛,他们只呼喝了几声,听不出是哪地方的人。”邱万春讪讪道,“锦衣卫押送的东西竟被人抢了,实在丢人,就想先自己查查,他们留在原地也有这个意思在。”
“那你们查出点什么没有?几十车粮食,多明显的目标,不可能凭空消失。”
“说来奇怪,我们的人循着车辙找去,车辙在河岸边消失了,对面是保定卫所,就没能查下去。”
卫所?仿若一道亮光从秦桑脑中划过,她呆了一瞬,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什么,然这个念头太过匪夷所思,如果是真的,只怕会引起官场大地震。
她深深思索良久,吩咐豆蔻道:“请盛县令来一趟,就说粮食有下落了。”
盛县令很快到了,一进门还没坐下,就听秦桑问道:“真定府内可有流民?”
“没有!”盛县令很肯定地答道,“真定各县各镇早封了,道口上都有官兵把手,就是怕流民到处乱跑,把瘟疫传京城去。”
“那真叫奇怪,我爹爹捐的粮食药草被流民抢了!”
盛县令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怎么可能?别说真定,就是整个直隶也没流民,别是土匪假扮的吧?”
“土匪有胆子劫锦衣卫?”秦桑嗤笑一声,目光灼灼望向邱万春,“邱大人是查案的老手,我能想到的,你肯定也能想到,你说说?”
邱万春一惊,竟有点不敢看秦桑的眼睛,喃喃道:“事情没有查实我也拿不准,所以才来讨小姐示下。”
直到此刻,秦桑方明白邱万春的来意。
求情倒是其次,办砸差事,他既不敢直接报给爹爹,又没能力闯卫所查案,只好跑来找自己帮忙。
而且他说话还不说透,只说眼睛看见的景象,旁的一概不讲,全凭听的人自己推断。
这人也忒谨慎,不知跟爹爹回话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秦桑再看邱万春时,目光里就带了丝玩味,“替你们求情不难,我也能担保爹爹不罚你们任何人,但我要你们将功补过,从现在起听从我的号令,不得违背,你可答应?”
邱万春忙不迭应声道:“离京前督主就吩咐过一切听小姐安排,我们自当听命行事。”
秦桑起身看看天色刚过正午,便回头一笑:“此地距保定不到二百里地,咱们快马加鞭,两个多时辰差不多能到,两位,敢不敢和我去保定府衙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