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尘瞥了眼烟雾缭绕的车内,断然拒绝:“没了,你看看这仙境,再抽我们都要呛死在车里了。”
红灯亮起,苏靖尘停了车子,侧眸看向陆修衍,“这件事情影响太大,已经不是你能控制的住了,网上热度迟迟不降,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找她,而是想想怎么跟陆爷爷,你爸妈交代。”
“阿衍,”苏靖尘轻声提醒:“这件事和昨天的绑架案不一样的,你们......我们总要为家族考虑。”
身在他们这样的家族,事事不能随心所欲。
就算一招权在手,有些事触到了底线,不可做。
陆家老爷子不是商人,陆家也不单纯只是个普通豪门。
孙媳妇的背景不要求出自豪门望族,但一定要身世清白。
但以宋厘卿的身世背景,显然不再适合做陆家长孙媳妇。
“和她结婚的人是我,不是陆家,”陆修衍轻捏着指骨,看起来毫不在意,“老爷子都退下来多久了,这点也算事?”
“算不算的,你心里清楚。”苏靖尘缓缓启动车子,没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送你回陆家?”
“去宋家老宅。”陆修衍微微侧身,伸长胳膊轻松捞过跌落在后座的手机。
苏靖尘所有所思地看了他眼,没再发表意见,打着方向盘移到左转车道。
很多事,好兄弟也帮不上忙,譬如感情。
宋家书房很大,收藏着宋纪宗爱看的书和字画。
似乎老一辈的人都很喜欢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陆家爷爷书房里也都是这些。
只是宋纪宗的气质和字画古董实在搭不上边,放把长刀倒是比较合适。
宋厘卿坐在对面,平静的和他对视。
以前她见到宋纪宗就瑟瑟发抖,现在却能如此镇定,单独和他相处了。
不知是胆子变大,还是心境变了。
发生太多事,好像渐渐麻木了。
“十二岁那年我把你从江南接回来,你一见我就眼神闪躲,总是不敢正视我,现在长大了,变了很多,不害怕了?”宋纪宗研好墨后从笔架上拿过一支毛笔,点了点砚台,气定神闲地开始下笔书写。
好像只是单纯的聊天,没有了客厅中的震怒恼火,此时此刻像个慈眉善目的邻家爷爷,在跟孙女唠家常。
只有宋厘卿知道这招叫欲擒故纵,宋老爷子每个动作都有其背后目的。
“长大了,学会了隐藏情绪。”宋厘卿看着宣纸上的字迹,宋纪宗的毛笔字力透纸背,龙飞凤舞,跟他这个人很像,不能被束缚,随心所欲。
凡事只能顺从,不能忤逆。
宋纪宗一生操控人心,唯一一个不受控的恐怕也就一个宋昭恒。
三番两次忤逆他,每次的代价都差点丢掉半条命。
儿子不好管束,宋纪宗也觉得心累了,后来不再勉强自己,不再逼迫儿子,随他而去。
线在手中,风筝会飞远么?
但这跟线,再过不久就要断了。
在此之前,有些事要推进了。
宋纪宗把写好的毛笔字展平,觉得一笔一捺都很满意。
宋厘卿看着那个“离”字,心里的恐慌在这一瞬间达到顶点。
抽屉被拉开,宋纪宗从里面拿出一张机票扔到她面前。
“离开之后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只要不回凉城,哪里都行,”宋纪宗靠着椅背,面色冷凝地看着宋厘卿,单手敲着扶手,“这张机票算是中转站,不是非要你去那个地方,我不会强制你去哪,只要不是凉城,天南地北随你选择。离婚手续尽快办一下,只有三天,或许你还想见见江南的外婆?”
提到外婆,宋厘卿神色僵滞,很快明白宋纪宗的意思。
这是不容她拒绝了。
两人对峙良久,空气凝结,很久没人再开口。
宋纪宗拧了拧眉,看到宋厘卿的反应不怎么高兴,蓄势待发的弓箭又拉了拉弦,续到了最满,“新闻一时半会热度下不去了,你留在凉城只会给陆家带来永无止境的伤害,还是你觉得陆修衍能帮得了你?陆家虽说和宋家没什么交情,但总归有生意往来,不会趟这次浑水,就算他愿意,你真的要看着陆家因为你一个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外婆身体看似很好,说不定哪天就发生意外住院了,人老喽,不比年轻人。”宋纪宗摩挲着拐杖,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
他知道宋厘卿的软肋在哪,拿捏起来易如反掌。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不接茬宋纪宗的耐心也快被耗尽。
宋厘卿的手指握了又松,指骨发白,掌心的那点痛意也及不上心里的十分之一。
她慢慢拿过机票,咽下喉间的苦涩,连同心里的悲戚一起压下,低声妥协,“您别动她。”
机票握在手中,所有的难过悲伤遗憾都会随着这张机票被运送到遥远的大洋彼岸。
时间总会冲淡的,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拧开门把手的时候,宋厘卿转身看着宋纪宗,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们此刻是毫无血缘的陌生人。
宋厘卿扯了扯唇角,轻启唇瓣:“我很庆幸自己身体里没有流着你们宋家的血液,还有温度。”
话音落下,门被打开,宋厘卿抬脚快步下楼离开。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宋君澜和宋昭恒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