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分轻巧的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如同大势在握,胸有成竹。世俗之人,谁能抵挡功名利禄的诱惑,哪怕只是描绘一座虚幻的空中楼阁,也足以让他们为此拼得头破血流。
权力面前,病猫也能变成老虎,何况是琴酒。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怎样才能把纪绅拉下来,把琴酒送上去……
但只要琴酒接受,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后面慢慢再打算得了。
思影并不是一个要等所有条件都具备、所有事情都被安排好,才会迈出第一步的人。她行动力很强,确立目标,作出决定,便根据现有条件计算存在的差距,缺什么、缺多少,一一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就像她一开始来到这京城、住进这东宫,她也并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将是什么,直到一步步走到今日,未来的方向不也逐渐清晰、逐渐豁然开朗了么?
“别拿那一套来哄我,”琴酒淡淡道,“寻常物件,我不稀罕。”
“寻常物件……”思影皱眉瞥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琴酒略略环顾,见四下无人,便倾身贴近思影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要你。”
思影一惊,猛地退了两步,登时警惕,“你这猥琐的想法,可让纪绅知道过?”
“你把纪绅搬出来做什么?”琴酒冷笑,“你跟我合作,不就是想绕开纪绅么?”
“……罢了,”思影切齿,“既然你不接受,不勉强了。”
她说罢快步往外走,琴酒大步追上,长臂一伸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拖拽回来。
“我何时说了不接受?”琴酒定定道,“是我的条件——你不接受。”
思影心下恼火,“你想得美!”
……这时回廊尽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大群人从书房的方向涌出来,手持拂尘开道的太监走在最中间,其他的宫人侍卫随即依序到位,分列在回廊两侧。
一瞧这阵势,思影知道之恩出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琴酒扭头看了一眼,沉吟须臾,低声而快速的对思影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若愿意,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倾尽一切帮你。”
“你……”
“你自己考虑。”
思影还想说点什么,琴酒已迅疾离开,悄无声息的混入侍卫中,齐整列队,不动如钟。
……
之恩很快出现了,只是身边还跟着一人——沈临渊。
之恩大老远便看见思影在回廊上徘徊,连忙三步并两步,欢天喜地的奔了过去。
沈临渊被之恩撇在后面,倒也一点儿没急眼,仍泰然自若的背着双手,慢慢朝这边踱过来。
思影的心思还沉浸在套路琴酒不成、反遭胁迫的挫败感中,一时无精打采,直至之恩和沈临渊走近,还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
沈临渊冷冷的剜了她一眼,思影以为他多少会说点什么来恶心自己,然而沈临渊什么也没说,甚至连正眼看她都没有。
思影勉强打起精神,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找之恩,原本是为了跟他倾诉宋梓菱的事,然而眼下沈临渊在旁,倒也不方便多言……
正想着,之恩开口就问:“宋姑娘走了么?”
思影:“……”
沈临渊侧目,“宋姑娘?”
之恩忙解释:“是子诀的妹妹,梓菱姑娘。”
沈临渊皱了皱眉,鄙夷的“哦”了一声,淡淡道:“她也配姓宋么。”
他一面说一面微微摇头,朝之恩稍事拱了拱手,“老臣还有要务在身,先告辞了。刚才跟殿下说的事情,殿下可别忘了。”
之恩连忙称是。
沈临渊转身而去时,目光堪堪扫了一眼思影,思影不闪不避的与他对视,清晰的看见那目光里……满满都是厌恶。
之恩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执过思影的手来,十指相扣。
思影轻轻摩挲他的掌心,问道:“沈大人跟你说什么了?”
“唉——”之恩长叹,“一言难尽哪!”
思影勾勾他的手指,拉着他往外走,“回去再说。”
她说的“回去”指的正是回涤心苑。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习惯并默认了这一说法——他们最常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涤心苑,那里俨然已成为他们共同的小家,是他们安静独处、放心聊天的地方。
思影余光瞄了琴酒一眼——他一如既往的直挺挺站着,一双眼定定盯着正前方,连睫毛都不动一下,面无表情与平日毫无二致。
思影暗暗磨牙。
———
回涤心苑的路上,天色越发暗了。思影携着之恩的手,一路走一路顺便问了沈临渊的事情。
之恩全部如实相告——只道自从杨志远革职,沈临渊就一直忙着举荐户部尚书人选,隔三差五便前来纠缠云云……
思影一脸嫌弃,“贪得无厌。”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之恩摊手道,“横竖不可能他说用谁就谁,只是我不好直接拒了他,只能先敷衍着。我说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得等父皇回来才能决定……”
思影认真听着之恩的每一句话,正酝酿腹稿,准备发表意见,忽然听到“父皇回来”四个字,心脏猛地一跳,连抓攥着之恩的右手也不由自主的紧了一把。
之恩一愣,“……我说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