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上童生的事,我已经跟老祖宗以及你爷奶交代过了,听你爹说你入了县学?”
谢行俭点头,“入了已有些时日了。”
老族长欣慰一笑,“好样的,咱们谢氏虽不是名门望族,但底下有你这样的娃儿,谢氏必当繁盛长久。”
谢行俭被夸的脸红,老族长及时告诫道,“切莫妄自尊大,踏踏实实的读书才有出路,你大伯,唉,现如今你也只能喊他叔了,你叔就是考上秀才后,没了定性,当年他意义风发,整个谢氏谁不为他喝彩啊。”
“只不过,他考上了就得意忘形的不得了,以为成了秀才就顶了天了,将读书人的韧性抛之脑后,殊不知这外头比他聪明,比他努力的人多的是,你瞧瞧他现在,整就一个愚笨呆瓜之人,哪里还留有秀才公的足智多谋。”
谢行俭深知读书人要秉节持重,谦虚卑恭,老族长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他记在心里,同时也受益无穷。
教育完谢行俭,老族长长叹一口气。
谢长义有些不解,关心的问道,“族长爷爷可是累着了,要不要小宝扶您休息会?”
老族长闭了闭混浊的眼睛,摆摆手拒绝,“我虽是一把老骨头了,但在祖宗面前,我哪怕过百的岁数,都不能称老。”
谢行俭理解老人家虔诚的心态,便不再强求,只是扶着老族长的手,多添了一份劲。
“你爹断亲一事,其实老头子我啊,在你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谢行俭闻言意外的看向老族长。
“你爷一碗水端不平,久而久之,长忠受你爷影响,兄弟间亲疏不分,全都是你爷那老憨货造的孽,依长忠小时候的脾性,怎么可能长歪?”
谢行俭对比不做评价,诚然他爷有错,但终归谢长忠骨子里高傲,从头到尾都看不起填房出生的他爹,这是事实,毋庸置疑。
老族长说了一堆帮谢长忠一家洗白的话,无非是想保全谢氏一族的脸面。
谢长忠再怎么不是,好歹是林水村谢氏一族唯一的秀才老爷,不能将人逼的太紧,否则吃亏的是他家。
谢行俭心中自有一杆秤,他自然懂得权衡轻重。
“族长爷爷,您的话我懂,我家去后也会转告我爹,想必我爹知道该怎么做。”谢行俭笑着道。
老族长紧紧握着谢行俭的手,枯朽的双眼中盈满泪水,“委屈你家了,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长忠那边我等会也去敲打敲打。”
说完后,老族长跪倒,闭目吟诵起经文。
谢行俭微笑的告退,出了祠堂内阁,他不放心留老族长一人在里面,便叫来老族长的儿子,有人在门口看着,总归不会出事。
回家的路上,他的心情跌宕起伏。
原指望断了亲,他家与谢长忠家就此义绝,可惜,谢长忠家有秀才顶头,没了兄弟情分的牵绊,谢长忠想整他家,还真的防不胜防。
唯一的出路,就是他尽快考上秀才。
已过了傍晚,远处透蓝的天空被火球似的太阳拉出一道道璀璨红晕的晚霞云,显得格外刺眼,平日里的白云好似都被熔化掉了,被毒辣辣的太阳钳制而变了模样。
谢行俭抬手将其放在额前,微眯着眼眺望着远方。
晚霞余光浓烈,映在他脸庞上的光线闪闪烁烁。
天色渐渐暗下去,谢行俭不由加快脚步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屋里传来他爹逗弄两个小侄子的欢声笑语,谢行俭推门的手一滞,脚步微顿。
第61章 【61】二更
抱歉, 仰人鼻息过活的日子他受不了, 他之所以努力读书科考,就是想保他家人安康,倘若这一点都没着落, 他谢行俭这些年的书真的就白读了。
谢行俭深吸了一口气, 伸手推来院门走了进去。
两个小侄子听到动静, 忙跑过来扒拉他的腿。
“夫子留的课业, 祥哥儿在家可完成了?”谢行俭一手牵着一个,微微提起唇角,笑容如沐春风。
祥哥儿拼命点头,仰着脑袋道,“爹说明日咱们就要回县城,后天学堂又要开课, 叫我务必今天就写完大字。”
谢行俭欣慰的捏捏祥哥儿的小胖手,又弯下腰询问贤哥儿一些话。
一大两小坐在院子里胡闹了一场,过了一会, 王氏站在堂屋门槛上喊大伙吃饭, 谢行俭拍了拍两小孩屁股,笑着带他们去洗手吃晚饭。
王氏今日心情无比舒畅, 两房断了亲,她肩头的压迫感顿时一轻,她再也不用碍于长嫂情面,看刘氏的眼色行事。
下午谢长义从祠堂回来,就被王氏赶着去了一趟泸镇, 将集市上剩下的鱼儿全兜买了回来,足足有二十来条。
两三条大的青头鱼,剩下的全是巴掌大小的黄辣丁。
青头鱼肥硕圆润,一家子一餐顶多只能解决掉一条,但王氏高兴啊,直接让杨氏把买来的青头鱼全杀了。
鱼头先拿出来腌制,切了葱姜蒜,倒入除腥的白酒进行搅拌,随后盖上竹筛放置一旁,等水烧开了再动它。
王氏拿出剩下的鱼身肉,准备用它做道鱼肉硬菜。
片了一大海碗鱼身肉,又打了个鸡蛋挑出蛋清,给鱼肉摸匀,从坛子里夹了半碗咸香椿苗,切好配料后,王氏喊来莲姐儿烧火。
待锅烧热,紧接着往锅里倒油。
家里炒菜用的油是今年六月份,当家的去油坊新打的菜籽油,菜籽油气味浓郁,爆香后油香气绕着厨房上空盘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