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呢?”苏白问垂首敛袖站在下位的管家。
管家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不知,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
苏白脸色有些难看。
福喜公公上前一步安慰道:“娘娘倒也不必太过恼怒。少年总是贪玩的。”
“让公公看笑话了。”苏白勉强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去祠堂。”
按道理来说,女子不能进祠堂,祭拜的时候都得站在门外。
但苏家没这个传统,苏大将军宠她,祭祖常带他在身旁。再加上苏白是皇后,当她跨过门槛走进祠堂的时,倒没有人说三道四。
福喜公公也想要跟着进去,被管家拦住了:“苏家祠堂向来只有苏家人能进。”
福喜依言停住站在门外,
或许是觉得等待有些无聊,他还笑着跟管家寒暄了几句。
问的也无非是些将军府的近况,答得也都是些摆在台面上的答案。
苏白在祠堂半个时辰后就回了宫。
福喜公公见人进了坤宁殿,转身就去了勤政殿。
夏侯启正在看奏折。
南方闹洪灾,西北战事吃紧,东南海边常有商船被劫,他这个皇位做的也不是很安稳。
见福喜进来了,也只抬头看了一眼,问了一句:“如何?”
“苏小将军并不在府里。府里似乎并不知道皇后今日回家祭拜的消息,府里的管家也没做好祭品。奴站在外面看了一眼,祠堂里没其他人,娘娘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一小会,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福喜捡着重要的事情详细的说了,正说着的时候却皱了皱眉:“府里的规矩不严,问了管家几句话,基本上没有隐瞒。但现在回想起来,偶尔有一两句重要的,大多也都是些表面话。”
夏侯启听了,脸色淡淡,只挥挥手叫人退下。
国公府。
傍晚时分,苏承平也拎着马鞭回了府。
管家接过扔过来的马鞭跟在后面:“今天姑娘回来了一趟,皇上身边的福喜陪着。姑娘一个人在祠堂待了会就回宫了。”
“看来皇上还挺疼惜阿姐,竟然让福喜跟着。”他脱了外衣,翘着脚躺在榻上,捡了块碟子里的糕点嚼了嚼:“祠堂打扫了吗?”
管家顺手拿马鞭轻轻抽了一下苏承平的小腿肚:“注意点规矩,姑娘看见该罚你抄书。”
他又接着回答:“叫了信得过的人进去打扫。”
苏承平眉毛挑了挑,穿上脱掉的靴子:“今日没练,我去趟练武场。”
这天都黑了,管家建议:“要不就歇一天?”
“阿姐要是知道我偷懒,那可不就是简单抄书了。”
苏承平想起小时候偷懒挨过的揍,去练武场的脚步都快了不少。
“这孩子!”管家叹了口气,又笑的开心,眼角皱纹挤成一团:“苏小将军也总算是长大了!”
长秋宫。
达喜拧了帕子给苏白擦手。
刚刚她伏案写字,手上不小心沾了些墨。
苏白把干透的纸折好递给达喜:“明天找个时间把这份信送到府上,光明正大的送。”
达喜把纸收好,拿着梳子走到她身后把纠缠的发尾细细梳理好。
苏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愣。
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镜子里的人脸色却苍白如雪,眼角不知不觉多了皱纹,额角多了根白发,清澈如水的眼神也早已变得晦暗不明。
“达喜,还记得我出嫁那天的光景吗?”
她倒也不是在问达喜,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天也是你替我梳头,拿的也是这把梳子。你看着倒是没什么变化,我看着倒是老了些。”
“我最近总是在想,我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是不是做错了?但我又想呀,要是人这一辈子都不能嫁给给自己喜欢的,我怕自己老了也会后悔。总归是后悔,还不如先痛快了再说。”
达喜颇为赞同:“我喜欢喝西武酒铺的梅子酿,却也爱喝兴庆酒铺的梨花白,但我在的地方离兴庆酒铺近,我总归是想把梨花白买到手再说。总没有舍了梨花白再去够那遥不可及的梅子酿的道理,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还是达喜想的通透,理还是这个理。”
宁候府。
“今日可是见到苏丫头了?”宁候坐在主位问坐在下首的宁小公子。
宁小公子回想起在祠堂看见的苏白,神色有些恍惚。
“她比小时候笑的少了,也比小时候要瘦了些,倒是看起来温柔了许多,许是做母亲的缘故”说到这,宁小公子笑了笑:“不过一说话就原形毕露,直来直去的,让我倒想起了小时候她有理有据反驳赵大儒的模样。”
宁候一本正经捋着自己的胡子颇为公正评价:“这点倒也是没变。”
“这是今日她给孩儿的。”宁小公子从怀里拿出几张纸:“我一时拿不定注意,只能带回来跟您商量。”
纸上记录着当年二皇子谋逆、苏老将军战死和十万将士埋骨沙场的真相。
前些日子苏小将军传了消息过来,宁候虽早有准备,看完那薄薄的几张纸却也是落泪湿了衣襟。
十万将士,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十万个家庭,铺就了夏侯启的坐上皇位的登天梯,倒也是好算计。
更别提他这些年为了维持朝局怕平衡做的糊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