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晟依然不语,一动不动地望着姚氏怀中那越发冰冷的面容,许久才转身迈出了庙门。
“派人前往前方的海棠林,看是否有异样,其余人等,收兵,回府。”
高德看了一眼地上的余小晚,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那……她呢?”
时晟头也不回道:“随她们去吧。”
一路回了将军府,还未进门,便见赵淳心急火燎地等在院中。
“将军,你可回来了!刚刚……”
时晟一挥手,先于他厉声问道:“你的外衫为何会在她身上?”
赵淳一僵,抱着手中的包布,嗫嚅了半天,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小人没有禀报清楚,昨夜小人赶去验胎之时,正好撞见……”
“撞见什么?”
“撞见数名叫花子正在……正在……不恭……”赵淳实在说不出口那种残忍的话,“小人立时便让侍卫将他们拿下!”
“你说什么?!”
陡然的一声暴喝,时晟一把揪住了赵淳的前襟,一双眼猩红似血,额角的青筋毒虫一般,根根暴起!
“那些暗卫都干什么吃的!把他们统统给我推出去,统统五十军棍!”
高德见状,赶紧上前求情。
“没人来救,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予理会!这是将军亲口下达的指令!他们并未犯错,求将军收回成命!”
是啊,这的的确确是他亲口说的。
这该死的就是他亲口说的!
时晟紧紧攥着赵淳的衣襟,牙根几乎咬断,之前一直隐忍的情绪,仿佛再也隐忍不住,急需发泄!
他陡然甩开赵淳,沧啷一声,拔出长剑,迈步便往外走。
“那些叫花子关在何处?!”
赵淳被甩出,倒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见他要走,赶紧上前拦住。
“将军!有什么待会儿再说,小人有要事禀告!”
没有要事,赵淳也不敢在他盛怒之下阻拦。
时晟勉强压抑着怒气,顿下了脚步。
“说!”
赵淳这才抖着手揭开了手中的包布,露出一只绣鞋。
“将军且看,这是什么?”
时晟转头望去。
那鞋只是普通的绣花鞋,鞋底满是泥泞,鞋面也脏污的几乎辨不出底色,然而在鞋底的泥污中,依稀有细碎的红光闪动。
时晟瞬间一凛,抓过那脏污的鞋子凑到了眼前。
手指细细剥落,那点点碎渣与他之前在密室发现的一般无二!
“珊瑚?”
赵淳颌首,“正是!”
时晟猛地攥紧了绣鞋,“这是谁的?!”
“这是薛姨娘的。”
“把她给我带过来!”
赵淳闭了闭眼,咬牙抱拳道:“将军恕罪,她失踪了。”
“什么?!”
赵淳也不抬头,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薛姨娘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整日在府中游荡,府中诸人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她,平日里她到了吃饭时候便会自行回房用饭,可昨日整整一日都不见她,到了傍晚也未回转,丫鬟这才急了,四处寻她都未找到,只在后院的梧桐树下发现了这只绣鞋。”
“薛!姨!娘!”
泰山压顶都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时晟,突然摇晃了一下,砰地一声撞在门板上。
“将军?”
赵淳与高德同时上前,抬手便想扶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时晟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突然喃喃低语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海棠,她为何要说海棠?若不是她偷的,她为何要说海棠?”
他猛地转身,摇摇晃晃地奔了出去,高德赶紧跟上,出了将军府,他翻身上马,直奔城郊!
一路疾驰,途经破庙,庙里已没了人,只有一个小乞丐站在门前翘首眺望。
时晟片刻未停,朝着不远处的海棠林子抖缰而去。
还未到近前,远远便见数名侍卫正在四处搜寻,还有一辆马车停在林旁。
侍卫一见他过来,赶紧小跑着上前抱拳禀报。
“报将军!没有任何发现。”
其余侍卫也过来禀报,均称没有任何发现。
时晟翻身下马,身子说不出的沉重,竟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他没有理会那些侍卫,抬步走到了马车近前。
马车的马已经不在了,赶车的小厮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被差去了哪里,独剩姚氏一人坐在马车里,抱着余小晚冰冷的尸首,不停地抹着眼泪。
喜儿与翠儿两人,挥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木头锄子,还有一个破筐,正在不住得挖着一个土坑,两人一身泥泞,边挖边哭。
时晟停在车前,直勾勾地盯着余小晚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普通人若死了,脸是青白的,她却……一片惨白。
这是失了多少血,才会连浮青都显不出来?
“你,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听到声音,姚氏这才发觉他来了,赶紧抱紧了怀里的女儿。
“你这畜生!你又来做什么?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如何?!”
时晟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又问了一遍。
“为何不带她回上官府?”
姚氏突然笑了,笑的说不出的凄凉。
“你竟问我为什么?你竟问得出口为什么!一边儿是皇上,一边儿是你,上官明那懦夫,如何敢替她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