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十五岁。”彼时祖孙俩很少回S城,都是梁淮安去江北看她们。
沈阅川那时读书离圆圆不远,二人就这样半友半医的方式来往起来。
“他不是沈家嫡出的孩子,这一点我奶奶再清楚不过。但是圆圆和沈三一起,老太太从不叫他们避什么嫌。我心里约摸啊,圆圆这病时好时坏的,她又依赖他,老太太有把圆圆托付给沈三的念头。”梁淮安这话大有投石问路的嫌疑。
呵,托付?
“把病人托付给医生是对的,关键是怎么个托付法?”章郁云横梁淮安一眼。他是喝了酒,但离醉远着呢。
今晚这副口吻,梁淮安搓着手问他,“哥哥,你这是……”到底没敢说白了,怕闹不痛快,可是又足够彼此心领神会。
“不行?”某人干脆得很,答梁的话,微微扬首,光明磊落极了。
梁淮安被吓得之前喝的酒全醒了,这不是闹着玩的,这算什么事啊,东边不亮亮西边。
“……”他才想给章郁云找台阶下,你喝醉了,
却听到章郁云道,“我可以给你提前解禁,回到原来的A级,因为什么,你心里清楚就好。至于该怎么做,也心里清楚就好。”
梁淮安眼里是有生计的,且他也想顾好一家子,章郁云相信他是个明白人。
“云哥你说真的?”
“再问我一句,就成假的。”
这晚,与秦许二人散伙前,章郁云叫许还业代为转交一样东西给某人。
许还业先问他好奇的,“1997怎么了?”他听章郁云和梁淮安说得糊里糊涂。
“她很好。”
章郁云这副狂酷拽的嘴脸很招人烦,许还业嫌他,“那你自己给她呗。什么鬼东西啊。”
“你又知道了,是个鬼故事。”
许还业打趣他,“哦,所以你先中邪了?”
章郁云一怔,面上寡淡,上了自己车。
留下的两人一庄一谐目送老板离开。许还业问秦晋,有没有觉得章某人最近很假把式,看来那1997上头得很。
秦晋知晓其人了,但对于章郁云此番行径,一时间,事不关己却也难高高挂起。
*
书是给你送到了。但对不起,收货人并无任何答语或谢,叫我转达。
工作室开平旭设计稿2.0研讨会,章郁云没有听会,许还业给章交设计节点报告时,二人在电话里扯闲篇说起来的。
次日,章总来许工作室,循例看账、签字。因为平旭2.0的设计图稿如期pass,章总作为甲乙双方,请大家喝下午茶。
小乔负责统筹记录,问到梁京要喝什么的时候,后者摇头拒绝了,说最近戒糖,胃也有点不舒服。
小乔提醒她:喂,章总请哎,你这么拂面子的!听到了,大佬。
章郁云约了人球场上谈事,许还业跟去技术支持,临走前,许的座机响了,他管章要了一刻钟,要他先下楼。
大佬并没有下楼,而是站在门禁关口处,洞开一扇磨砂玻璃门,身高腿长地立在那里,往里间望,无情目光,叫人头目森森。
活像个断头台上的监斩官。
梁京才不介意他听没听到,他只是请个下午茶,又不是长生不老的人参果咯,非吃不可。从章郁云进来到现在,她都是伏案干活的自觉。
其实如果可以,她很想把书还给他,那天许总给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她请许总还给章先生。
许还业骂人:当老子送快递的啊,你俩是舌头都闪到了嘛,有话不能自己说!
梁京就当自己嘴巴养青苔了。她才不会找他说半个字,因为章郁云这个语言擅长者绝对会完爆她,她才不会给他任何羞辱自己的机会。
他也不值得。
梁京甚至想把刻在脑海里的那些痛楚,悉数全推渡给他,叫他明白,不值得的人,也许你轮回遇到他,都始终还是不值得。
当然,前提是,他不当她是个精神患者。
*
这日快下班的时候,彭朗接到客户的电话,在案项目的一轮工艺报价,需要当面对一下成本预估分析。
他们交涉的采购工程师只有今晚有空。
对于这种临时外勤,彭朗一个单身汉已经习惯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捉梁京一起去,后者已经主动请缨了。
她想去。
与其叫脑袋空着想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踏实学点维持生计受用的本事。
他们抵达客户公司的时候,一日朗朗乾坤下来往夜色弥漫里过渡时,闷声听到几声雷,随即,一场暴雨裹挟着飞沙走石,如同灾难电影般地倾覆在眼前。
天气预报今天没雨的。
客户的采购工程师还要出差,一场大雨也许要困住行程了。
会议室里的照明灯,被外面的电闪雷鸣震慑地明灭了好几回。梁京出来的急,没有带外套,这里冷气又好低,她寒津津地。
小时候她和同学在家里玩闹,彼时,她们还住在崇德巷那里,陈妈总不肯圆圆打雷天大笑大哭,说没得冲撞了菩萨。
陈妈说,他们巷子里就有小孩雷雨天无故傻掉的。
从那以后,梁京就有点怕打雷,小时候是不懂事地怕,如今是单纯怕那声音,像空碾石磨的声音,碾碎人间。
会议一直到晚上七点半才告一段落,彭朗想请客户一起吃饭的,对方采购负责人还是要赶行程,高速封路的话,他们就在底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