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您放心,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张福禄爬起来就往宫外跑,内心凄怆不已,他有预感,皇帝这次真的不行了。
张福禄还未出宫便撞上进宫叙事的陈右安,他身后还跟了上百官员。
御书房内,陈右安一人冲了进去,剩余的官员留在殿外听候。
皇帝被太医扶坐了起来,他想露出微笑,脸庞却扭曲成盘亘的树根。
他快不行了,陈右安心里笑的猖狂,面上仍平静矜持。
“臣,见过陛下。”陈右安握手于胸前,单膝跪下。
皇帝一挥手命太医宫女太监等人退下,殿内只剩他们君臣二人。
皇帝没喊平身,也没有要陈右安走进的意思。他自己探出身子,用那双卒了毒的眼扎在陈右安脸上,一字一顿道:“太师,你且告诉朕,三皇子在太子身上究竟下了多少毒手,那证据,又是否属实!”
陈右安仍然维持见礼的姿势,沉声道:“依臣的调查来看,证据确凿无疑。”
砰地一声,皇帝的身躯猛然向后仰去,砸陷在被褥里。
“陛下!”
陈右安顾不得其它忙上前查看。他还未曾动作却被皇帝一把抓住手,“太师,朕要你保三皇子无恙,无论如何,三皇子也要继位,这大好河山不能败在朕的手里啊!”
皇帝握住陈右安的手不住颤抖着,眼神苍凉,已然是油尽灯枯之态。
陈右安嘴角微勾,看着皇帝说:“臣领旨。”
皇帝便在他的保证下缓缓阖上了眼。
桌上有蜡烛发出哔波的爆裂声,很轻,也一起熄灭了。陈右安转头看着它,眼里全是快慰。
陈右安曾官从太子太师,是众人默认的□□,可又私下里却通过镇国公府搭上了三皇子,替他出谋划策。朝中重臣是他给三皇子引的线,太子回来的路径也是他透露给三皇子的。
陈右安官居三公一品大臣,称得上权倾朝野,可皇帝却没从未曾忌惮于他。因为陈右安既不是□□,也不是三皇子党,只有皇帝知道,他是保皇党,是自己的心腹大臣。
陈右安轻蔑一笑,将皇帝的手放了下来。
他站起身,抚过自己三公一品的大红朝服。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拉开门面朝众人说:“皇帝大行,仙逝前令我等诛杀三皇子一脉,扶四皇子继位。”
百官鸦雀无声,只有三皇子母族垂死挣扎,声嘶力竭地喊着陈右安是叛官逆贼,这是在假传圣旨。
剩下的人都沉默不语,垂头看着脚下。真如何,假又如何。太子早死,圣上驾崩,三皇子的罪名天下皆知。陈右安说四皇子继位,那就是四皇子。这天下以前是一半姓陈,现在是全都姓陈了。
陈右安负手淡淡瞥了周围一眼,立刻有侍卫出现拖他们下去打入大牢。宫外,李将军早已带人围了三皇子府,将人当场诛杀了。
一场原该大动干戈的朝代更迭就这么悄然落幕了。
三皇子府前的血像是流不净一样,陈右安抬头看着天,远处太阳正盛,金红带彩,倒是与这杀戮两相辉映了。
一月后,四皇子继位,号庆安帝,改年号为元光,取兴盛繁华之意。太师官位不改,赐摄政权。
镇国公府也属三皇子派系,成年男子斩首,女子充入教坊,其余人一律流放。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老鼠臭虫肆意横行。到处都是腥黑发臭的血,层层厚叠,散发出一种死人的绝望感。
陈右安慢条斯理地走过地牢,耳边充斥着镇国公府的人的污言秽语。他垂眼睨着他们,突然笑了一下,拂袖继续往前走,只冷冰冰道:“割了他们的舌头。”
终于走到关押赵婉宁的地方。她没有和镇国公府其他女眷挤在一起,而是单独关押。
赵婉宁坐在地上,面色茫然。这段日子像一场噩梦。三皇子死了,镇国公府倒了,她的父母兄弟亲人氏族统统被打上了谋逆的罪名在这地牢里痛苦不堪。
她伸手想扯住他衣摆,嗫嚅道:“夫君。”
陈右安往后退了一步。
赵婉宁抬头和他对视,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还有恨意。
她打了个寒战,浑身颤抖,她不明白怎么会到这一步,也不知道疼她爱她的夫君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赵婉宁失了神,看着陈右安只是问:“为什么?”
陈右安不说话,挥了下手。
身后的侍卫端着碗粥进来,仍然是加了药的,不过这次是毒药。
赵婉宁死死地盯住侍卫手里的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侧头看着陈右安说:“是不是你下了药,我才不能生。”声音破碎,语不成调。
赵婉宁的手指捏住自己的衣角,指尖惨白,用力到发抖。她疼,心里疼的血肉模糊,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陈右安:“是。”
赵婉宁猛地发出一阵大笑,笑着笑着变了调,变成凄厉阴冷的哭嚎,声声带血。
陈右安依然平静,说:“是时候了。”
那侍卫便上前钳住赵婉宁,将毒药生生灌了下去。
陈右安看她疼到翻滚,竟兀自笑开了,仿佛在欣赏什么旷世美景。
他回忆着,轻声说:“赵婉宁,这是你应得的。你赵家害我的命,我要从你身上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