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坡上,昨夜冲营的贼寇首领立马其上。
“大哥,还追吗?”身后的人问。
“让兄弟们远远跟着,他们一旦扎营就上去骚扰,对手还击就撤。”
“这是为何?”
为首的人扯下了脸上染血的面巾扔在地上:“七皇子的人手太多,正面击破没有胜算。我们三天两头的去袭击,他急着回京只会感到厌烦,而不会想着将我们一举歼灭。他越着急,就越容易放松警惕,巡尹县有一处地方十分适合设附。等这位七皇子随他太子哥哥而去,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是卫大哥……”
卫白苏皱起眉头:“别叫我的名字,你们只需要听命行事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可是卫大人交代,务必要在十日之类拿到宁王项上人头。”
“我心里有数,不必多言。”
随从见无法说动卫白苏也只能暂且闭嘴,毕竟领头的也不是他。
第72章 家奴*
短短几日,陈宁阳的嘴里起了三个泡。
“他们又来了?”
杨幕僚挂着两个显眼的黑眼圈:“是的,王爷。”
陈宁阳猛的将身前的桌案一脚踹翻。
“王爷……王爷息怒啊!”
除了息怒陈宁阳也别无他法了,那群流贼一天骚扰十几次,每次只来很少的人,若不管着实烦人且影响士气,若打他们转头就跑,滑不溜手抓也抓不住。
“王爷,”杨幕僚小心翼翼道,“这群人恐怕不是简单的流贼啊。”
陈宁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本王如何不知,哪有这样的流贼,打又不打走又不走,只一心骚扰。”
“这群人有问题,只怕是京里来的人故意阻拦王爷回京。”
陈宁阳眯起双眼:“可能与本王一较高低的……又有谁呢?”
“王爷切莫放低警惕,太子已死,可宁、顺二妃尚在,更别提宁妃还有一个儿子。再有,陛下虽然南下,北边的消息也一定是在意的,或许……”
陈宁阳心中一冷,他忽然想起夜袭那天晚上为首那人熟悉的声音。
“快,留下一部分人在后阻击那群人,剩下的日夜兼程跟本王走!”
“可是王爷……”
“杨先生,本王并非不知疲军之师的坏处可是此事本王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我们必须尽快赶回京城,否则万事休矣!”
见陈宁阳说得这样严重,幕僚也只能不再多说。早早赶去京城也没什么不好的,路上多注意就是了。
又过一日,几乎是提着最后一口气的赶路的军队终于到了能稍微歇歇脚的地方,这时候一万人已经掉队三千了。陈宁阳不能等,也等不了,只能留下可靠的人手带着那些掉队的人慢慢往京城赶了。
巡尹县是个小地方,但听闻宁阳带兵而至,当地大小官员和士绅都统统上来接风洗尘。陈宁阳没心情敷衍他们,只从县里征调了一些钱粮就准备打发他们回去。
“就在此处扎营吧。”陈宁阳带着手下的一众人在巡尹县外划了一块地方。
“王爷多日行军疲倦,好不容易遇见县城不如进去歇息一晚,城中条件再怎么样也比军营中好多了。”
陈宁阳本想拒绝,可一时也怀念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的滋味,便点头同意了。
临走时他还特地嘱咐了自己的心腹,要注意那群来路不明的流贼又夜袭骚扰。
“王爷您就放心吧,卑职已经留出一部分人手彻夜防御,以确保万无一失。”
“好。”陈宁阳点点头,就在几十个亲卫的拥护下跟巡尹县令入了县城。
这一夜陈宁阳睡得不好,他忽然的梦见了几年前他母亲身死那一天。其实距今也没多少时日,可陈宁阳却觉得恍若隔世。他见到皇后时,遗体已经被处理过了,画着精致的浓妆,穿着高领的华服,把脖子上那个致命的血洞隐藏得很好。可陈宁阳忍不住拨开了衣领看了一眼,就一眼,陈宁阳就明白了他母亲求死的决心。她不是想死,却是甘愿赴死。陈宁阳生在皇家自然明白天家无情,可既然是人,怎能无情?
他那时年轻却也并非不知世事,只是那一口气憋在心头,让他辗转反侧痛苦不堪。那口气憋死了他的母亲,也快要将他逼死。几年前的少年跪在金銮殿上,那样决绝那般任性,也不过就是委屈罢了。
委屈自己母亲死得冤枉,委屈自己父亲不是个东西!
陈宁阳就他妈的想不明白,像陈甫这样的人——贪得无厌昏庸无德,怎么配得上皇帝的位置。他也不止一次的嫌弃母亲蠢笨,埋怨皇祖母看走了眼,竟然千挑万选找了这么个白眼狼。
陈宁阳委屈得要命,就天真的想把所有肮脏一股脑的掀出来,让文武百官让天下人都看看,看看他父亲……看看这个天下之主让人作呕的真面目!
可惜他始终只是个张牙舞爪的幼虎,他的决绝和任性在众人眼中也不过就是可笑的愚蠢和虚张声势罢了。
陈宁阳永远不会忘记,陈甫下令让他出京就藩时眼中掩藏不住的快意。他记得,所以短短几年他就褪去了仅剩的天真。到了如今,陈宁阳的变化大得有时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比如幕僚提及骚扰他们的流贼可能是宁顺二妃的人也可能是老皇帝的眼线时,陈宁阳的心底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他的同胞兄弟,七皇子陈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