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怕,那种恐惧死死的攥住了她的心。
“长生,”钱云来跪坐在卫青家面前,“一切我都安排好了,钱府会失火,钱云会丧命在这场大火中,我哥哥会帮我们的,我们一起走,从此……”
“从此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卫青林低着头,钱云来看不起他的神情。
“你怕了?”
“……我怕。”
“或许在外面我们也能过得很好,我识字会算账,会武艺能自保,我还会很多事,我们……天下之大我们可以到处看看,不止中原……你知道吗长生,除了中原海外还有很多别的国家,他们那里的人长得和我们不一样,有很多中原没有的东西,等走烦了我们可以开一家小店,贩卖南来北往的货物……长生、长生你看看我……”
卫青林如同一具尸首,他沉默着,低着头,不肯也不敢去看一眼钱云来。
“云娘……”
钱云来抓紧了他的手:“我在……我一直都在。”
“回去吧,下雨了……”
屋外淅淅沥沥的响起了雨声,一开始还很稀落逐渐的就密集了起来。
钱云来眼中的光芒慢慢熄灭,她看着卫青林,仔细端详他的眉眼。
她始终记得,当初第一次望进了这双眼睛里的感受。原来真的有人眼似星河,神秘灿烂却又羞怯包容。
--就是他了!
有人说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可若仅仅是见色起意,他又为何如此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他像一颗遥不可及的微星,又像不染凡尘的神仙。第一眼动的是意,只惊叹人间绝色,再注视着动的已经是心。
古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可见,天生就是有那么一种人是和自己契合的。钱云来感觉得到,卫青林就是她漫无目的晃荡在人世所寻找的缺失的那一部分。
钱云来爱卫青林时是满怀欣喜,只要看他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她爱他,舍不得他一点低落伤心。
她爱他,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伤害。
她爱他,仿佛春来绿树抽芽、万物复苏。
她爱他,真是恨不得将心都剜出来捧到他面前只求博他一笑。
爱人即爱己,钱云来从这份爱中如获新生。
不,她多投了一次胎。钱云来仔细的两厢比较,还是觉得爱上卫青林比多活一次更加快活。
可是……
钱云来看着眼前的人,害怕得开始颤抖。
如果他从未爱过她呢?
一直以来不过是她死缠烂打,不过……是她一直强求。
“长生……你……有没有……”
“长生!”
书舍的门被人猛的推开了,外面密密麻麻的站着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卫家家主卫霖,他身后站着为他打着油纸伞的卫家老仆,再后面就是数十个家丁了。
一张惨白的脸从卫霖身后探出来,他看见了钱云脸色便更白了。
“钱小姐。”卫霖的脸色很难看,他从未叫过钱云来为钱小姐,以前都是小云儿小丫头浑叫的。
钱云来看了他们一眼,又回头看向卫青林。
“长生,”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卑微的乞求,“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卫青林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好像要去拉住钱云来。
“卫长生,”卫霖一声暴喝,“你是要整个卫家陪你们去死吗?!”
这一声怒喝如同一记闷棍当头敲下,这是卫青林的紧箍咒,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枷锁。
家族……
荣耀……
你是长子,卫家以后的担子始终要落到你身上的。
业荒于嬉,不要惫懒了,定要勤学苦练。
不要同你弟弟比,他是个不成器的,卫家还是要靠你呀。
不可辜负爹爹的期望……
“跪下!”卫霖大喝。
卫青林挣扎了几下,将身边的书堆都不小心推翻了,这才勉强跪好。
“你看看你自己,放浪形骸成什么样子,卫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长生,”钱云来没将眼角余光分一点给卫霖等人,她跪在卫青林面前,两人面对着面,钱云来忍不住又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像是在拜堂一样。”
卫青林浑身一颤。
“来人,”卫霖大喊,“将钱小姐送回去!”
上来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家丁,将钱云来从地上抓了起来。
雨下得太急了,等钱云来走到等在墙角外的钱凤英面前时已经浑身湿透了。
“阿云?!”
“哥,”钱云来看着钱凤英,“他说……”
钱凤英赶紧把她拉到伞下。
“他说,”钱云来扬起一个难看的笑,“他说……有情未必白首。”
“我去杀了他!”钱凤英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
钱云来又哭又笑:“别……不准,你杀了他是要剜我的心啊。”
钱凤英将钱云来背在,沉默着往回走。
“不过是失一次恋罢了,”钱云来靠在他的肩膀喃喃细语,“又要不了命,他不走……我自己走就是了。”
“哥带你走,”钱凤英说,“这一辈子,哥都陪着你。”
雨打在油纸伞上的声音很响,却没能掩盖住钱凤英的誓言。
钱云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