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熟悉的药味在景仁宫弥漫。
“娘娘,”小贤子带着人走进来,“该喝药了。”
钱云来的脸色大概不是很好,小贤子有些担心。
“莫不是昨天的安神药不好,怎么娘娘满头的虚汗?”
“是吗,”钱云来愣了一下,她不想多说,抬眼却看见小贤子身后的宫人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是什么东西?”
“回娘娘,”小贤子道,“是那位送来的,奴才没用,拒不掉。”
钱云来明白是谁了:“打开看看吧。”
盒子打开,宫人从里面拿出一个细颈青白瓷瓶来。这瓶子简简单单但又有着值得品味的韵味,所谓釉如凝脂,色青翠,纹如冰裂。
钱云来冷哼一声。
“娘娘可是不喜欢?”小贤子问。
钱云来摇摇头:“拿过来我细细瞧瞧。”
小贤子便将瓷瓶递了过去,钱云来将不大的瓶子拿在手中把玩。
“娘娘可是喜欢?”小贤子又问。
钱云来还是摇头,沉默了一会才说:“以前很喜欢的,许久未见了,只是……”她一松手,瓷瓶掉下去在地上摔了个稀碎,“有情未必白首,相见不如不见,这话……很有道理。”
小贤子知道钱云来意有所指,便安静的在一旁当个背景板。
“咱们的人还剩多少?”钱云来忽然问。
“宫里伤筋动骨,外面的线虽则断了一些,大部分倒还是好的,”小贤子轻声回答,屋里的宫人都退下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奴才一直细心注意着,前天外边正好传回了消息,上次出海的船已经回来了,这次收获不错,商行发展也很顺利,倒是钱庄那边有些麻烦。如今天下大乱,很多地方别说钱庄了,连活人都看不见,虽然咱们钱庄名声好,可要把摊子推开来实在有些麻烦。”
钱云来点点头:“周轩那边呢?”
“周轩虽然是和冷月一起进来的,倒是比冷月那个白眼狼好多了,”小贤子道,“他也很是得力,已经在御马监说得上一些话了。”
“他和冷月不一样,”钱云来道,“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对了,你既然提起冷月,本宫的病也见好了,不如去慈宁宫拜会拜会太后。”
“这,”小贤子有些为难,“外边的都不是咱们的人手,娘娘若要出去恐怕……”
“去准备吧,”钱云来说,“从此以后,这后宫不会在有人拘着我们了。”
小贤子愣了一下,不由得看了一眼地下的碎瓷,想必这其中有些外人不懂的渊源。
第79章 冷月之死*
自慈宁宫被围得水泄不通后,冷月就每日战战兢兢。宫里的很多人还未感受到不同之处,只当近来慈宁宫的风吹草动皆因为太后病倒所至,可冷月却知道绝非如此。
早听说京城之围是宁王带兵解之,可宁王在路上被流贼拦截本就受了伤,刚回京城竟然就蹬腿去了。
这消息冷月也是近几天才听说的,让她感到不安的是,自京城之围解除后,太后就再也没露过面了,包括大太监王善也不见人影。
前朝如今是七皇子在主持大局,可也没见他来找太后商量行事。冷月在宫中也有几年了,七皇子为人懦弱无能行事犹豫不决,这她是清楚的。
如今皇帝不在京城,七皇子竟然将朝中大小事物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从未来和太后商议过,实在让人觉得奇怪。
冷月曾找了些借口想出慈宁宫一趟,却被守宫的护卫毫不留情的撵了回去。
那些护卫冷月一个都不认识,一身煞气腾腾,模样也不像是皇宫里的禁卫。这副样子与其说是太后病倒了,不如说是整个慈宁宫都被看管了起来。
悄无声息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冷月能想到的原因都不太好。
至于太后病了这一托词冷月倒是相信的,她虽然见不到太后和王善却知道近来流水一般的药都在往慈宁宫中送去。
十几天后冷月终于耐不住使计拿到了太后每日服用的药渣,出乎她的意料,竟然很快就让她的手了。
冷月在医药一道算是行家,稍加辨认她就知道这些药是用来治什么的了。
“疏通……安神……去淤……这是……”冷月心头一跳,手里的药包一下洒在地上,“是治中风……痰症!”
中风一向来得凶险,往往让人措手不及,一旦发作不是当即死亡就是瘫痪在床,太后至今未曾露面,冷月不由得猜测太后是否不行了。
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冷月真是有苦说不出,她和周轩不一样,周轩世代都是钱家的暗桩子,可她不过是从小被钱家收养的孩子。十几年前西北大旱,她们一家人活不下来跟着流民到处跑,机缘巧合之下才被钱家收养。
冷家世代行医,也算有一技之长,若非如此他们在流民中也活不下来,钱家也不见得会收养他们。
冷月自认为钱云尽心尽力多年,也算还清了钱家的恩情。况且这么些年钱云也始终不肯把真正要紧的事交给她,就连景仁宫的钱财库房也全给了小贤子打理,冷月心中不是没有怨怼。
钱云几次三番的败在程纤手下,在冷月看来她本身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又染上了瘟疫。冷月觉得自己在钱云快死之前才选择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
“怎么又想到了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