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陶然首先道歉,然后将手机收到校服口袋里,抬头看向被自己撞到的人。
只是,这人好像有些熟悉,临到嘴边的话语,就这么重新吞回肚子里。
陶然拎着行李包的手徒然收紧,这次她跟班主任请假,没有找沈临,而是找陶敏。陶敏知道她这个怪毛病,只说冬天天气冷,不要每天都洗澡换衣服,又说她前段时间感冒大约也有这个坏习惯的原因。
陶敏很少指责她,陶然一边应下,一边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陶敏答应她,陶然又说,不许告诉小叔和爷爷,她不想麻烦他们。
对于这两个人,她的个人观感实在很复杂。
单就每周日和沈临跑步,她都要惊慌上半天,尽管他确实帮过自己,也还在帮。
她对他的畏惧,或者沈临身上天生自带的肃穆和疏离感,不容忽略。
只是没想到陶敏到底是跟沈临说了。
不只说了,还特地嘱咐沈临过来接她。
面对沈临直白坦荡的目光,她不能做到像他一样问心无愧。
换言之,她心虚得很。
上了车,沈临手指轻敲方向盘。学校里不少人住附近,又或者走读,不少家长考虑安全问题,晚自习下课之后,会来学校门口接。
时下,道路水泄不通,一时半会,沈临的车只能卡在半道,挪动不得。
哒哒哒的声音层序分明地敲打在陶然的心上,她揪紧手指。
“这次不坐后面了?”沈临转过头,第一句话就是平地一声雷。
陶然想,这人平时不仅不怒自威,还尤其记仇。
“不敢。”陶然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回了两字。
沈临闻言倒是一笑,没想那么轻易放过她,而是深有含义地说:“这么说的话,你还是很想坐后面。”
这事是不是过不去了?陶然两手并用,接连摆摆手,“不是,没有,我并不想。”
三连否定,陶然心里欲哭无泪。每一次和沈临牵扯上,总没什么好事,她总落于下风。
沈临目视前方,点点头,用不是那么信任的口吻说,“那我姑且相信你。”
虽然陶然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但这话一出,以为“车座和司机”论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
哪知她心里石头还没落到地上,冷不防丁沈临转头看向她,再次开口:“你明明知道我在家,为什么不打电话让我来接你?”
其实陶然已经对这话想好说辞,她稳下心神,道出打了好几次腹稿的话语。
“您工作忙,家里也不远,附近公交车也方便,我可以自己回家。就不麻烦小叔您了。”
事实却是尽管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深,陶然不能在他几次“热心肠”的帮助下,这之后发生什么事都要去找他。
就在她以为这样说出去总会没事了吧?
沈临却一路边听眉头皱得越紧,他沉默好一会,才说:“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话题一转,陶然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面向她呆愣的神色,沈临颇有耐心地重复问了一遍:“我很老吗?”
“您很年轻。”陶然这话说得极为真诚。
“那下次就说你,不用刻意加您。”沈临说。
“您”只是为了尊重他,既然他不喜欢,陶然乖巧应下,说:“好。我下次注意。”
周边的车子接连出动挪位子,很快就轮到他们这边,沈临启动车子前,“你每次加个‘您‘,我都以为你在叫一个老人家。”
陶然这下真的欲哭无泪,她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没有,我……”
沈临打好方向盘,车子转了个弯,行上大道,他接下她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陶然心里腹诽:您这是又知道什么了。
回家的途中,陶然低头揪手指,还在为刚才的对话而烦恼。而中途红绿灯的时候,沈临接了个公司的电话,交代了些事。电话结束的时候,他转过脸庞。
陶然此时正听着他的声音,心里不自主地朝他偷偷看过去。
一下子来不及躲开,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沈临面带不解。
好在是夜晚,周边夜色笼罩,路灯虚虚晃晃,没多少光亮照到车里。很好地掩饰了陶然的失态。
她快速转过脸庞,抱起地毯上的书包,侧头望向窗外街景,假装无事发生。
车子启动,匀速行驶在车流往来的宽阔马路上。
境况恢复原来的样子,陶然摸着书包带,有什么事情好像不一样了,悄然发生转变。
比如沈临今晚的话比平时多,还会跟自己开玩笑。
尽管他的笑话有些冷,但在冥冥之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陶然除却学习热枕、面对父母和沈之仁的乖巧之外,这时候还展现出了另一方面的情绪。
想到这里,陶然又快速地掠过沈临一眼。速度极快,只有一秒的时间。她注视车前,嘴角夹带若有似无的笑意。
回了家里,沈临一边上楼梯,一边解领带,“衣服在洗衣房,左边柜子按顺序往下拿,取完之后,再拿右边的柜子,顺序也是从下往下。”
陶然边记边点点头,“好的,谢谢小叔。”
沈临恰巧走到楼梯口,闻言转身,靠在楼梯栏架,领带和西装外套挂在左边臂弯处,一面解袖口,一面投来淡淡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说:“你该谢的人是秦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