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乖顺,”李息笑道,“去把其他人叫来,商量布防。”
石肃一惊:“先生不南迁了?!”
“不然呢?”
石肃当真知道,这一刻,李息舍弃了什么,维护了什么,不由鼻尖发酸,真心真意道:“先生再思量思量吧,我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李息:“这点出息,晋州哪里不好?”
石肃傻笑,忽然想到什么:“那裴将军那边…”
李息沉下面孔:“早做准备。”
裴宽终是背弃盟约了。
宴席上的摔杯,即是预兆,他向来心怀筹谋,野心蓬勃,如有一统天下的宏愿,又岂会真心与李息相交?
只怕北境越强大,他越忌惮。
而事实上,与北境决一死战,是在裴氏前往此地之前便计划好的事情,只是李息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决战的计划被动加快了。
李息倒是极其平静:“因利而合,必当因利而反。”
说这话时,战报平摊在他腿上,众将士听着这位军师于前线帐中云淡风轻,他周围,漫是伤兵哀嚎。
赵志明道:“最阴损的是裴稷,暗中练兵,好在我们也早有准备,但是一场酣战在所难免了。”
“但是很奇怪,如今正与赵军交战,他跟咱们闹翻了,不是腹背受敌?”
李息淡道:“看来有人替赵克用谋划。”
赵志明何等聪明,已经听出李息的言外之意,看来必是赵克用转变策略,与裴家通上消息了。
正在此时,外面的厮杀声强烈起来。
“先生快去城门看看吧!霍将军负伤了!”
徐匡凝急道:“怎么回事!”
“莫慌。”
城门口,硝烟四起,两军已是焦灼状,霍修被人搀着,腹部中箭。
李息命军医为他包扎,徐匡凝道:“你就别逞强了,这不是还有我们吗?”
李衮跑来,满头脏汗:“我替上,先生你且命人速速调兵,让我们速战速决。”
然而李息一时无言,死死凝着漆黑的城门,却下出一道令在场众人疑惑不解的军令。
“无需调兵,原地坚守。”
“先生!这样会守不住的啊!”
他冷声道:“我的话只说一次。”
军令如山,只能从命。
霍修豁然起身:“我还能战!”李息却命人将他抬了下去。
一干人等,实在猜不透李息的用意,就连内秀如赵志明,也渐渐感到不支。
从天黑,打到天明,又从天明,打到天黑,每个人,都咬牙坚守着。
忽然,雷声大躁,众人向天边望去,却无落雨迹象。
李衮附在地上听了一阵,冷肃道:“是脚步声。”
然而待要向李息汇报,却见他仍是目视城门,唇线勾起,不几时,随之砰然一声,门打开了!数不清的百姓涌了出来!
石肃看清,他们有的是晋州人,但也不乏先前收留的流民,以及三城百姓。
他们正持着农具加入战斗,笨拙而不失力道地向进攻而来的马足砍去,他们不是要逃亡,而是加入战斗!
“先生你看!”
李息淡道:“可以去请援军了。”
石肃心头震荡,还是无法相信。这些人,明明不久前还冷漠自保,怎么现如今…
那个曾经在城门口质问李息的流民头子冲了过来,郎笑道:“李息,多谢你没有抛下我们,过去是我错看你了!”
一切的努力都不会白费,石肃终于得到证实。
也是此刻,赵志明才顿悟,李息这是要逼着全境一心啊!
过去的北境劣势便是四分五裂,如今,劣势成了优势。
民刁兵弱,而君主不查,此为治国下策。
民弱兵强,其异分明,此为治国中策。
民强兵强,军民一心,此为上策。
很快,援军也来到了,替换下不能久战的百姓。
百姓却不太乐意:“瞧不起我们是不是!”
“诶…哪敢啊,您要不替我守着这贼人,我给您捆好了啊。”
“得嘞,走吧!”
石肃啼笑皆非,却也是鼻尖发酸。
裴稷已经被扎马足的百姓扰得心乱如麻,眼下愈发被激怒,提起武器冲到阵里。
哪里知道,徐匡凝的埋伏正等着他,要不了大战三百回合,已被砍下马。
前锋失利,于士气上,是颇大的折损,裴宽远在军帐被气得吐了口血,当场晕厥。
“撤军了!他们撤军了!“
“这次撤军,就不会再回来。“
石肃此时,终于理解了李息那句“不要小看晋州“。是啊,从此以后,晋州怕是永远不会败了。
第49章
李息是下着鹅毛大雪的一天到访的。
叩门声响起时, 火炉上正温了酒,猎物架在工具上, 烤炙的香味充斥了小屋。
严阙起身应门, 外面的人把满是积雪的斗篷摘下,露出削瘦的脸, 她顿时惊喜道:“李息?!你怎么来了?”
李息没有回应,深深看她半晌, 才道:“不请我进去?”
“我是高兴得忘了, 请进来。许久不见,你都好吗?”
于是, 李息走出冰天雪地, 用一贯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说:“不好。”严阙在身后笑。
严华坐在案边, 三尊杯盏早满上酒, 看着李息,他道:“来了,坐吧。”李息径直上前, 在他对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