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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山里的夜静的像地府,伸手不见五指,静的吓人。夜里林中湿气尤重,地面早就被湿润,郑寒问孤身一人躺在地上,觉得浑身上下湿腻黏涩,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
他望着头顶的圆月,紧紧握住手中的发髻,眼下在这漆黑鬼魅的夜里,陪着他的,只有手中这颗人头——刘庞的人头。
身子沉重,精神勉强清明,他仍记得白天时,刘庞带着许多人杀出来,然后两伙人厮杀在一起,郑寒问带的人不多,双方都是拼了性命,刀光剑影之间,血流成河......他手握长剑似走了一段很长的修罗之路,最后都不记得是如何带着刘庞的人头冲了出来,一路前行,不分东南西北,直到夜深了,他也终于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倒在了这里。
微闭上眼,眼前便都是那血腥的场面......这是他第一次,与敌人这般交锋,险些送命,却痛快无比。
怎么能说是险些送命呢,明明自己也身受多处伤......伤口疼着疼着,疼到现在,好像就突然不疼了。
这里是深山,他整整一日水米未进,抬手摸上自己心脏旁的伤口,好像还流着血,是温热的。
他听到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离死神这样近,他却丝毫不慌乱,眼前那片血腥消失,慢慢浮出程茵的倩影,巧笑嫣然,面若桃花。
“茵茵......下辈子,若是我来找你......求你千万不要再推开我......”
他嘴唇微动,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响亮,甚至有千里传音的功能,京城的程茵一定听到了,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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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茵夜里睡着,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冷不防的尖叫一声,彻底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梦。
在外间守夜的素莲闻声举了烛火进来,一见程茵呆坐在床上便轻步凑了过来,弯身见她额头都是汗星才道:“小姐这是做噩梦了?”
听了素莲的声音,程茵才稍稍安定下来,原本直勾勾的目光朝素莲偏移过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湿汗,这才松了口气:“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有一群人在厮杀,血流成河......这梦太血腥了......”
素莲眼珠子一转:“我记着解梦书上说过,梦见血是要来财,血越多财越多,小姐这是要发财了呢。”
听到素莲的安慰,程茵轻松一笑:“我发的哪门子财,没祸便不错了。”
这梦属实吓人,她甚至不敢去回想,梦里血红一片,惨叫之声刺耳,仿佛还在耳畔,这梦一来,便毫无困意了。
“我怎么觉着,梦里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程茵觉得后背微凉,许是因为身上湿汗的关系,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素莲知道自家小姐胆小又爱胡思乱想,于是又宽慰道:“小姐这样觉得,多半是您出现在旁人的梦里了,据说若是梦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便是入了旁人的梦,有人念叨着小姐呢。”
这说法让程茵听了便觉着后背更冷了,将自己腿上的被子紧了紧:“你去给我拿身干净衣裳,我这身都让汗湿透了。”
“好,我这就去。”素莲应声而下,程茵双腿拱起,用手臂环住自己的膝盖。
方才那个声音,很熟悉,好像是......郑寒问......
第四十四章
这梦一来,程茵就全然没了困意, 干躺在床上, 天亮时才稍稍眯了会儿。
程茵躲在府里装病,日子平静无波的过了几天。
这日一早程文黑着一张脸从宫里回来, 满府的找寻程风,他却不在, 既然不在,便寻了程茵过来。
钱茹见他情绪不对, 于是问道:“这是怎么了, 今天风儿可没惹你, 你又拉着个脸做什么?”
“爹,你找我。”程茵才进了正堂, 就见程文连朝服都没换下,脸色不善。
“你哥呢?”程文问。
程茵摇头:“没在府里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一早我也没见他。”
“那日你哥和三皇子说过什么?”
程茵一怔, 既然这样问, 定然是已经知道了程风要去仲江的事。
“没听他们说过什么。”程茵低头下去,不敢看程文的眼睛。
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他自然明白, 从小这两个有什么事都是互相为彼此瞒着,问也是白问。
想到此,程文微叹了口气。
“老爷,究竟怎么了?”钱茹以为程风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不免有些心焦。
“这个兔崽子……”程文长袖一甩, 无奈至极,“三皇子今日在朝上与皇上提议,派咱们程风去仲江。”
“什么!”钱茹一怔,这消息突然,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住。这一直是她最怕的事,一直不让程风出头露面,能躲则躲,如今还是挂在头上了。
“我思来想去,三皇子从前也算顾及我这张老脸,不会这样贸然果决,这回突然下了令,除非是那个兔崽子求来的。”程文一阵心绞痛,脸色气的发白。
程茵杵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父亲,此时她也没脸开口,在这件事上,她与帮凶无异。
“茵茵,你先回房吧。”钱茹见着程茵的紧张,也不愿意她多想,因此先让她离开。
程茵老实回房,在回廊的拐角处碰上了程风。
“二哥,你一早去哪儿了?爹知道三皇子派你去仲江的事了,正生着气呢。”程茵将程风拉至一旁,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