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柔嘉是想……
皎皎对上柔嘉的眼神。
她没想到柔嘉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由吃了一惊。
“好吗,皎皎?”柔嘉将上次恒帝欲与她亲近时,她观察到的恒帝身体状况告诉皎皎,忙不迭地确认她的想法,“跟母妃出去躲一段时间。”
“如今朝局混乱,一旦龙体有变,他这几个儿子先要大闹一场。”她咬了咬唇,“到时候没人注意西山那边,我们就自由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皎皎冷静想了想,发觉这的确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旦恒帝驾崩,新天子才懒得管她们这些“小事”,毕竟被戴绿帽子的又不是他,她们正可以趁机逃跑。
如果她是柔嘉,她也许也会这么想。
可偏偏她知道,新天子会是谁;
偏偏这位新天子,是她割舍不掉的人。
只要想到那个人,她心里就又酸又软。
退一万步,即使剧情真的崩坏到连大男主的事业线都逆转,她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无论归衡登顶九五或沦为阶下囚,她都会陪伴他。
——她对自己发过誓,一定不会让他一个人。
但看柔嘉这激动的神色,如果自己现在拒绝,柔嘉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突然了,母妃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这反应十分合理,柔嘉点了点头。“皎皎,你要快些考虑清楚,时间不等人。”
皎皎糯声道:“皎皎明白。”
她抬起眼睛,轻声问柔嘉:“父皇抱病也有一段时间了。母妃忽然叫我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有什么事,让她忽然有了危机感。
看着柔嘉骤然苍白的脸色,皎皎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轻声问她:“是咱们的秘密,可能要被人发现了么?”
柔嘉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睛,无力地抬起手,扶住额头。
*
夜幕深深。
流芸立在海棠花影里,望着窗上柔嘉和皎皎的侧影,格外心绪不宁。
直到肩上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流芸姑娘,这么入神?”
流芸猛然转头,看到一张笑嘻嘻的脸。
“礼公公……?”
一身灰衣,几乎隐在暗夜里的人,正是阿礼。
流芸知道他是宁王的贴身内侍,不得不尊重,勉强咽下质问,尽量平静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站在这里,不进去伺候娘娘?”
阿礼笑着看一眼窗上人影,“我们为的,是同一件事。”
流芸脸色刷地一片惨白。
“不用担心。”阿礼看她这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模样,连忙收起嬉皮笑脸,认真道:“你是在担心莲河,对不对?”
莲河就是甘露宫放出去的那名宫女。
流芸听了他的安抚,脸色更白了。
阿礼道:“你们做事也太不小心。要不是殿下早早派人去将莲河接走,她现在已经落到皇后手里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
流芸身子发虚,手指死死抠住旁边的海棠树,才没有倒下去。
阿礼等她缓了缓,才慢慢告诉她一些细节。
包括前些日子柔嘉贵妃被流言困扰时,甘露宫人心思变,有人见过她给莲河写信,主动去找皇后告密,说她暗地里与放出宫的宫女联系,不知在密谋什么;
以及,那宫女从坤和宫中出来时,“正好”撞上了阿礼——
流芸心跳有些快,抬眼看他:“正好?”
昨天的确有个小宫女去针工局取衣裳,一直也没回来。柔嘉现在地位尴尬,流芸也不好声张,只是命人悄悄地找。
原来是遇上了他。
遇上了——然后呢?
阿礼顿了顿,还是带着一点笑容:“正好。”
“叛徒的事,就不用问那么多了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娘就好,唔,还有……”
他想起殿下的叮嘱:“请贵妃娘娘先不要告诉公主。”
流芸含着泪,慢慢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
阿礼笑了笑,走出阴影。
流芸不经意扫过他,忽然睁大眼睛——
他、他的衣袖上黑红色的一道一道,已经干涸,分明是血……
“啊。”阿礼注意到她的神色,扬起手笑了笑:“这个,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哦。”
*
翌日一早。
皎皎呆呆地盯着床幔看了一会儿,半晌,翻身起床。
比起考虑去不去西山,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莲河。
能够自由行走于宫外又能够信任的人,除了归衡就只有虞琬。
丧母之痛犹在,她当然不能告诉归衡,某种意义上他唯一的亲人——她自己,并不是他真正的亲人。
她也承受不了归衡知道她与他并无血缘之亲之后,可能流露出的失望眼神。
归衡的眼睛太漂亮了。那样专注而温柔的注视,即使要戴着假面,她也忍不住贪恋。
哪怕知道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她也想能躲得尽量久一点。
皎皎用完早膳,悄悄吩咐玉秋,请虞小姐午后进宫一叙。
曾经曲意讨好的内侍已经又奉承上来,要带话出去并不难。
只是——
这样传递消息的渠道,当然避不开归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