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沉默许久,才垂下眼眸道:“再过一个时辰,你去请殿下过来。”
老鸨:“……是。”
一个时辰转眼即逝,老鸨再次出现在长公主府门前,看到有人出来后忙殷勤的迎了上去。
她已经来过多次,看门的奴才基本都认识她,听到她的来意后便去禀告扶云了,扶云又去了季听寝房,将此事告知她,末了问一句:“殿下要去吗?”
“不去。”季听慵懒道。
扶云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殿下从昨晚便没有出寝房了,想来也是闷得紧,不如去散散心吧。”
“不想去,你去回了她吧。”季听一副不欲多说的姿态。
扶云欲言又止,但见她坚持,也只好去回绝了。
“……殿下只说了不去,没说理由?”老鸨干巴巴的问。
扶云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殿下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还要什么理由?”
“扶、扶云小少爷说得是。”老鸨讪讪应了一声,还想再旁敲侧击一下,扶云却已经回府了,她只好回风月楼复命。
“她说不来。”申屠川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老鸨硬着头皮道:“许是出了什么事才不来的。”
申屠川静了许久:“你下去吧。”
“是。”老鸨如蒙大赦,赶紧退下了,走的时候瞥一眼申屠川冷静克制、却总叫人觉着风雨欲来的表情,祈祷长公主府那位小祖宗别再闹别扭,赶紧来哄哄她家主子才是。
然而她的希望注定落空,一连三日,长公主殿下的马车都没有来过,且有日后都不会再来的架势,这几日三楼尽头的厢房气压越来越低,就连洒扫的小厮都不敢靠近了。
老鸨觉着自己好像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每次去见申屠川都无比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受到迁怒。
第三日的晚上,殿下依然没来,老鸨唉声叹气的等到宵禁,这才去到三楼厢房门前,敲了三声后唤道:“主子。”
厢房里没有动静。
老鸨顿了一下,又加大力道敲了两下:“主子?”
厢房依然没有动静。
主子已经睡了?刚冒出这个想法,老鸨就给否决了,就主子那望夫石的样子,怎么可能不等她回话就睡……那为什么没声音?难道是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老鸨一惊,一脚就把门踹开了:“主子!”
然而厢房里空空如也,厢房的主人不知去何处了。
长公主府,灯烛俱灭。
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接着便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殿下!殿下快起来,有刺客!”丫鬟焦急的催促。
季听被强行唤醒,紧皱眉头正要呵斥,便听到她说有刺客,怔愣一瞬后不解:“哪里来的刺客想不通,竟然跑来公主府行刺。”
她说完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某个人的脸。
“奴婢也不知晓,安全起见殿下先随奴婢去暗道躲着吧,待褚侍卫将刺客抓了再出来。”丫鬟不安道。
季听蹙了蹙眉,不顾丫鬟的反对往门外走去,一开门便看到十几个侍卫守在门口。她径直朝庭院中看去,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了。
申屠川看到她后,直接停了下来,褚宴眼神一厉,挥着沉重的大刀朝他砍去,而申屠川只静站着不动,目光黑沉的看着季听。
“住手!”季听脱口而出。
褚宴的刀猛地停在距离申屠川额上一寸的位置,停了片刻后才收手,淡漠冷酷的说一句:“算你走运。”
申屠川一言不发,只静静的看着季听。
褚宴十分不喜欢他这种眼神,突然后悔自己刚才过于听话,早知道就当没听见殿下的命令,直接把人砍死一了百了。
季听不知褚宴在想什么,只是沉默的看着申屠川的眼睛。他的瞳孔又黑又深,如毫无波澜的冬日寒潭,表面静如死水,地下却无数暗流,跌进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季听笑了,笑自己的过于疏忽。年仅二十一、无心庙堂的淡泊君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她面前站的分明是那个,三五年便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
先前一直没想通的事,突然就想通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重生回来时,申屠家大势已去,否则即便有能力派人在成玉关保住父母,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流放,重复经历上一世的危险。
重来一世,却恰好回到了人生最低谷时,变回了连自由都没有的贱籍,他自然要想法子脱离贱籍,而最好用的刀,便是她季听的一腔爱意。
只可惜她突然变了,没有像前世一样急着救他,反而悠哉悠哉的做起女票客来了,这也是为什么,他突然开始主动,处处明示暗示自己对她也是有情的,无非是怕她真的变心,届时无人能在季闻面前替他求情。
不,也不是,或许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若只是为了脱离贱籍,那当初她提出一刀两断的条件时,他直接答应就是,可他偏偏要来做她的侍夫,图什么?
季听看着申屠川的眼神泛冷,袖中的指尖死死掐住了手心。
前世的申屠川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季闻的信任,一是因为他的能力,二是因为他与长公主府不两立,不会倒戈于她。恐怕他这一世执意要进府,是因为想沿着前世的轨迹走,以最简单的方式,走上一人之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