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给陈松世打电话,你以为陈家就能帮的了你?那是你亲弟弟,你给他移植点儿骨髓又怎么了?!”
——“你才十几岁,你未来的路还长着。你在裴家,谁都不会亏待你,你总想着陈家做什么?你总想着你那些寒酸的过往做什么?你是我裴许的种,不是他陈家的!”
陈长宁心里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她写不下去了,抬手捂住双眼。
“他们讨厌我,又不能放过我。后来裴家把我送到国外,派人盯着,整整四年,我没有回来过一次。”
他孤身一人,语言不通又被人监视,那边的法律为有钱人开脱,他求助无门。他不是没想过凭一己之力逃跑,但裴家根本没把他当儿子,逃跑过几次,每次都被打到进医院。
陈长宁吸了吸鼻子,好像有点儿湿润的液体从指缝里流出来。
裴醒以为经过这些年,他早就已经对那些记忆麻木了,可现在重新提起一次,还是那么痛苦。
“……监视我的人是裴许的生活助理,像个老管家一样,也照顾我管着我的学业。他得了裴许的吩咐,劝我顺服。”
——“……你还年轻,遇到的人太少了,所以才总念着旧人。以后你见的人多了,就会明白,旧人不值一提。日子一长,自然就忘了。”年过半百的男人这样安慰他,说的一板一眼。
可后来他待在国外,又遇到了那么多的人,夜深人静辗转难眠的时候,他还是会想他的长宁。
“后来整整五年,我又见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我却没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忘记旧人……”
说到最后,裴醒的腔调里,好像带了一丝颤音:
“长宁,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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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辈子,从生下来开始,绝大多数都是不缺疼爱的。父母、家人、朋友以及恋人,每个角色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来爱他。
裴醒算是个例外。
他曾经和宋梁说过这么一句话:“我只有长宁,我只要长宁。”
法律意义上来说,她是和他没有任何牵绊关系的一个人。他也没有半个字作假,他只有她,他只要她。
这是一种怎样的、类似于执念的感情?
好比当初裴醒在陈家,裴许和他带去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磨破了嘴皮也没能带走裴醒,只是后来轻飘飘的一句,“如果你执意不走,陈家和陈长宁都要受连累”这样的话,就能瞬间击溃他所有的坚持。
陈长宁就是裴醒唯一的弱点。
他不怕受苦,但他怕长宁受苦。所以他别无选择,即使知道裴家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先保住陈长宁的安稳。
……
陈长宁站在裴醒家门口,踌躇了大概两分钟,才按了密码。
是她的生日。
这是她第一次来,裴醒在电话里说了地址,甚至密码。在市中心,离a大也不过几分钟的车程。
——“长宁,我好想你。”
——“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然后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她也担心他,怕他独居还醉酒,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出什么事儿。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陈长宁握住门把手轻轻推开,玄关没有开灯,有点儿昏暗。她进去以后下意识转身关门,旋即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大概是用跑的,她将将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已经被猛的从后面抱住。
有微微的酒气,他身上的气息变得陌生了,但感觉没错。
“长宁……你来了……”
裴醒喝的迷醉了,但还有最后点儿残存的意识,他声音还和电话一样,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敛气屏息,死死地抱着她。
陈长宁没动,任由裴醒拥着。他想她想的狠了,急需要这样的拥抱来聊以慰藉。
陈长宁想起来没来的时候,裴醒在电话里说的话,强忍了一路的情绪又蔓延上来,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能这么对他呢?他们裴家,主宰这个世界的人,还有这本书的作者,所有的这些人,他们怎么能这样对裴醒呢?
她以前是把裴醒捧在手里养着的,她和他非亲非故,都能对他好,那些人凭什么这么糟践他?
裴醒感觉到手上有点儿湿意的时候,才发现陈长宁在掉眼泪的。
他慢慢松开胳膊,扶着她的肩膀转过她的身体,果然——,哭了,连声音也没有,就抿着唇流眼泪。
裴醒一下子就慌了。
他从来就见不得陈长宁掉眼泪。上次她哭,还是他临走前那晚,就那么几滴,害得他记了好几年,每次一想到她因为他才哭的,他心里就有抑制不住的钝痛。
裴醒又手忙脚乱地给陈长宁擦眼泪,小姑娘再也绷不住,像从前他背她回家那样,抱住裴醒的脖颈哭了声,把这么多年所有的遗憾、期盼,都统统发泄出来。
“……裴醒……”她呜咽着叫他的名字的时候,裴醒就心想,值了,之前那么多的煎熬,全都值了。
他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眼睛,也亲掉了她的眼泪。
“……别哭……日后半辈子,我都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了。”
——我只有长宁,我只要长宁。